“你不用特地跑一趟。”浅见时人平淡地打断她。“你的脚还有伤,我中午洽公外出时顺便到你方便的地方交换就可以了。”
于是,他们便约了中午在她研究室附近的学校侧门见面。临挂电话前,浅见时人临时想起似地补充一句:“抱歉,早上我不小心接了你的一通电话,是你那位表哥打来的。他很担心你的安危,请记得跟他取得联络。”
虽然浅见时人说得轻描淡写,但纪海蓝想起表哥上次在花莲跟他针锋相对的样子,就可以想象那不会是通多愉快的电话,登时觉得对浅见时人更加歉疚。
看着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她走出研究室所在的系馆,正好碰上从隔壁日文系系馆走出来的系秘书刘雅忆。
“海蓝,这么巧。要去哪里?”刘雅忆笑着对她打招呼。
“我跟我那个口译案子的雇主互拿错手机了,等一下要去侧门跟他换回来。”
“所以等一下你的雇主会来学校侧门呀?”刘雅忆似乎有些惊讶。
“嗯。”她点点头,瞥见刘雅忆手上拿着公文夹。“雅忆姐要去送公文?”
“是啊,院长今天下午就要出国开会两个礼拜,有些系上的公文得赶快找他签名才行。”刘雅忆将公文放进脚踏车前面的篮子里,跨上脚踏车。“海蓝,那我得赶快去了,有空再跟你聊聊最近你那个口译委托做得怎么样喽。”
“嗯,好啊,雅忆姐再见。”纪海蓝笑着目送刘雅忆远去的背影,然后漫步往距离不远的学校侧门走去。
他今天身体还好吧?后来应该没有把在夜市吃的东西吐出来吧?
昨晚就这么把他丢在沙发上,连条毯子都没帮他盖便匆匆走了,纪海蓝一想起来真的觉得有点罪恶感。
昨天的事,他会记得吗?
呃啊,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她的心脏又会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
当她走到侧门旁学校附属农场的展售中心门口站定,便看到浅见时人正好下了出租车,他长腿往她这里迈进的身影第一次让她觉得很……紧张?
对,就是紧张,不然为什么她心跳的频率又奇怪了起来。
一定是怕他想起她昨天喂他吃了一堆夜市小吃吧?
可恶!总觉得经过昨晚,已经没办法用同样的眼光看待他了啊。
浅见时人走近她时,看到的就是她一手轻拍胸口,一脸烦恼的样子。
“纪小姐,你没事吧?”他在她面前站定,眉头又习惯性地皱起来。
“啊,没事没事!”纪海蓝连忙把手放下,将握在另一手的手机递给他。“浅见先生,这是您的手机,造成您的困扰真的很抱歉。”
浅见时人接过自己的手机,也将从公文包中取出她的手机还给她,两人同时将自己失而复得的手机解了锁,确认未读的讯息。
纪海蓝从最新的一则通知讯息开始读起。
——海蓝,为甚么你的手机会掉在你那个闷凝日本雇主那里?害表哥我差点以为你被怎么样了……(如果有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带你去报警!)总之,看到你的报平安讯息我就安心了。传这讯息只是要问你,要不要找一天一起去看女乃女乃?女乃女乃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有空的话跟我说一声,就这样!
是耿霁大约五分钟前回传过来的脸书讯息。
——海蓝,请你重拟的论文大纲,已过了两个多礼拜还没看到你交上,继续拖下去会影响你的毕业时程。有什么问题,等我两周后从欧洲开会回来,请务必提出讨论。
这是指导教授寄给她的E-mail,她早上到研究室时已经在自己的笔电上看过一次,再看一次依旧冷汗涔涔。
后面还有几封室友跟同学打来的电话或讯息,还好看来都不是什么急事。
即使像她这样社交圈简单的一个普通研究生,手机不见一晚上也造成一些人的困扰;那工作繁忙的风衣男想必更困扰吧?刚刚手机还在她这里时,新通知还不断地进来……
纪海蓝抬头看向还在确认讯息的浅见时人,正打算再向他道歉时,就见他直起身来,深深向她鞠了个躬。
“纪小姐,昨天造成你诸多困扰真的非常抱歉,谢谢你将我送回住处。”
咳,不会啦,其实昨天我也玩得满开心,除了喂食你有点挑战我的羞耻心……
虽然内心的实话是这样,纪海蓝还是努力润饰后才换种方式说出口:“浅见先生,不要这么说,您昨天也很配合,并没有给我造成太大困扰,倒是拿错手机造成您的困扰我才不好意思。”
“很配合?”浅见时人微微扬起右眉,一副等待她说明的样子。
呃,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她偷偷带着他吃遍夜市,不然一本正经的他说不定会气得当场苞她解约,不行不行!
“我的意思是,浅见先生醉后的酒品很好,我带您回住处时您都相当配合。”
“那你从机场送我回我住处的路上,我们还有去别的地方吗?我看陈先生传我地址来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多,在那之前我们的飞机应该已经到台北了。”他平淡的声音一针见血地指出被纪海蓝刻意忽略的部分。
呜……这人可以不要这么犀利吗?纪海蓝开始后悔起昨晚一时兴起带他去夜市的举动,现在她可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啊。
见他依旧以探询的眼光等着她的回答;纪海蓝搜索枯肠,才想出一套说辞:“还没有收到陈先生回复的时候,我们在机场待了一阵子,后来我想一直在机场待着也不是办法,便带着浅见先生搭捷运到您公司附近,想说若真的联络不上,便帮您在附近订间旅馆,好在没多久就收到陈先生传来的地址,我马上叫了计程车送您回家。”
八成真的说词最有说服力了,希望风衣男对这个答案能满意。
纪海蓝观察着浅见时人的表情,却无法确定他是否接受这个删节版的交代,于是心一横,决定易守为攻,抛出新话题——
“说到这个,浅见先生,您今天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吗?”
“托你的福,今天已经完全恢复了。”她的问题似乎提醒了浅见时人,他转向她被靴型牛仔裤遮住的左腿。“你受伤的脚,现在状况如何?”
风衣男,你真是个面冷心善的好人,下次我不会再骗你或是乱喂食你了,请原谅我……
“喔这个,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伤,没事的。”内心被愧疚给填满的纪海蓝不甚在意地摇摇头。“我中学时代练跆拳的时候,比这个严重的伤都受过,这种程度的伤很快就会好的。”
听见她的回答,浅见时人又皱起眉来。“无论如何,请好好休养,我不希望你因此而有什么后遗症。”
不要用这么认真的表情凝视她啊,她会会错意的……
纪海蓝看着浅见时人似乎真的很关心自己的皱眉表情,拚命告诉自己那只是他的日式礼貌,或是因为他不想被表哥追杀到天涯海角。
苞昨天被他抓住手腕时同样的陌生心情又浮起,一不知所措就拚命找话讲的纪海蓝忍不住开启风马牛不相及的新话题:“浅见先生,那个,我们昨天见到的吉洛爷爷可能是巴奈的表弟。”
“什么?”这话题成功调开浅见时人的注意力。
“昨天喝了酒后,吉洛爷爷说了一个故事,里面提到的他那个在和果子店工作的表姊听起来很像是我们要找的巴奈。”说起昨天的新发现,她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还不是很确定啦,但马耀大哥答应要带吉洛爷爷去申请一份日治时代的户籍誊本,也许可以从中查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这样我们就又有新的寻人希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