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他隐约听得见她稍稍急促的呼吸声。
他开始担忧了。“不然我先回去换车,待会儿载你去医院?”
“只是小毛病,不用那么麻烦,我吃个止痛药就好。”
“你确定?”
“嗯,真的。”
听了,他沉默了几秒,算是妥协。
“好吧,你等我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不多不少,他准时出现在她家的门外。
她应门,眼底带着些许的不可思议,笑道:“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为什么可以这么精准的预测时间——”
可他根本不在乎她说了什么。
“你的脸色好糟糕。”他拿了一盒止痛药,递给她,“真的不需要去看个医生吗?”
她接过手,干笑两声,“不用了啦,都是老毛病了,吃个止痛药睡一觉,明天就会好很多。”
“真的吗?”他眉头蹙起,一副就是不相信她的样子,“你的嘴唇都发白了,到底在逞强什么?”
她也只能尴尬傻笑,总不好跟他说是生理期造成的头痛与经痛吧……
“啊、对了,”突然,她举起手上的止痛药,问:“这药多少钱?”
“不用了。”他在乎的不是这种事,“你晚餐有吃吗?”
“呃……有,吃了一点。”
“一点?”
“因为有点恶心反胃,所以——”
“我想我还是回去开车来载你去一趟急诊室好了。”
“唔,真的不用……”
“我怕你半夜猝死。”
“哪那么夸张?”
“你的脸色都像僵尸了,不夸张吗?”
“那是因为贫血啦……”她扶着墙,又痛又累的。现在的她没有脑袋辩论,只想吞药之后瘫回床上。
“贫血?”他把她的症状想了一遍,贫血、体虚、止痛药、气色差、胃口不好……等等,他好像懂了。
“你——”他打量了她几秒,尽在不言中。
她闭了闭眼,叹气,“……对。”
“好吧。”是他的错,是他太迟钝,“厨房在哪?”
她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你先去躺着,我去帮你倒水。”
“哦。”
已经是一种“随便你想怎么样”的心情了,她昏昏沉沉地走回自己的卧房,倒头躺进了软绵绵的床被里。虽说是老毛病了,可是每个月都要这样子活受罪其实也吃不消,尤其明天一大早还得开庭……
唉,不想了,头好痛。
“静潇?”
是他的声音,温煦而醇润地滑进了耳里。她轻轻睁开眼,见他就蹲在床边,手里有一只马克杯。
“起来,先吃个药吧。”说完,他伸手至她颈后,将她扶起,先是把药丸递到她唇边,又亲手喂她喝水,感觉她颈后的肌肤上布着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心想,这女人一定是忍耐了很久,直到觉得自己大概撑不下去了,才终于甘愿拿起电话求救。
这想法让他心疼又无奈,到底在逞强什么?
吞了药丸之后,她扬起一抹苦笑,抱怨道:“我只是生理期,你怎么好像把我当成是什么重症病患?”
“现在别跟我争。”他又轻轻让她躺回枕头上。
“随便啦……反正我现在也没力气跟你争。”她抬起手挥了挥,像是投降那般,轻轻地阖上双眼。
“那我先回去了。”
“嗯……”
她的这一声淡应甜腻得像是申吟,连他听了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他突然觉得喉咙有点痒,“半夜还是不舒服的话,尽避打电话给我,好吗?”
“嗯……”
这声音该死的邪恶。不行,再不走他等一下就会想犯罪了,而且对象还是个检察官。他甩甩头,起身离开了床边,“那我先走了,晚安。”
她没答腔,似乎真的是累了。
见她闭着眼,呼吸平稳,他忍不住轻扬唇角,替她关了灯、轻轻将房门带上。
第4章(2)
棒天一早,闹铃都还没响起,她倒是先接了通电话。
“喂……”她耐着隐隐头疼,萎靡地赖在床上接听,甚至连来电者是谁都没看清楚。
“喂,我啦。”
一听到这个声音,周静潇头更疼了,“嗯,七早八早就打来干么?”
“你还在睡呀?”
“连七点都不到,你说呢?”
“啊、抱歉抱歉,我忘了算时差啦。”彼端的女人笑着道歉,可那口吻里似乎听不出抱歉的意思。
那是小她五岁的妹妹,周芝颖。目前人在航空公司里任职国际航线的空服员。
她猜想对方现在又不知道在哪个国家了,反正她也没兴趣知道。
“所以你想干么?”这妹妹打电话来通常只为了一件事。
“借我钱。”
就知道是为了这桩。“不要,我不想借。”
“为什么?!我又不是没还钱。”
周静潇闭上了眼,揉了揉太阳穴,“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没必要的花费就省下来,你也不想想你今年都几岁了,一点存款都没有象话吗?我这是为你好,免得你又乱买一些根本不实用的东西。”
这个妹妹其实没什么缺点,唯独就是败家。她赚得很快,花得更快,尤其她经常来往国际各大时尚之都,空服员间彼此又喜欢竞争比较,于是,家里的奢侈品愈来愈多,但她存折里的数字愈来愈少,最近更是已经入不敷出。
“唉唷,拜托你啦,别那么残忍好不好?我的卡刷爆了、身上又没太多现金,我搞不好会在这里饿死耶!”
周静潇冷哼了声,“你好意思说?卡爆了又没现金是我的错吗?”
“下个月领薪水就还你了,干么那么小气?”
这女人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居然可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她叹了口气,撑起身体坐在床缘,指月复在太阳穴上轻揉。
“你要钱干么?”
“吃饭啦、坐车啦……”
“你连吃饭钱都没有?到底有多穷啊?”
“唉,你知道的嘛……”周芝颖答得挺心虚。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
“好啦好啦,啰哩叭嗦的,要借多少?”
她放弃了挣扎。反正她就是那张嘴犀利而已,左胸口里的那颗心永远都硬不起来。
“六万。”
“六万?!”周静潇这下子完全清醒了过来,“饭钱和交通费要六万?你骗鬼啊!”
“不,你听我说,我现在在巴黎,同事说好了要去几家米其林餐厅吃饭,机长、副机长都会去,我总不能说因为我没钱所以不去吧?多丢脸啊。我会在这里停留三天,算一算大概会吃掉三、四万台币。”
“你……”三天吃掉四万台币?这女人真是有够欠揍,“不要,我只愿意借你四万。”
“那五万。”
“还想讨价还价?”
“五万比较保险嘛。”
“你……”周静潇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避免自己不小心爆三字经出来。
“啊、有人叫我了,晚一点再打给你,记得汇钱给我哦,拜托拜托,要五万哦”
说完,周芝颖很不客气地挂了电话,连声“谢谢”都没有。
周静潇恶狠狠地瞪着电话。该死的臭小表,这是跟人借钱应该有的态度吗?!
她正想低声咒骂几句,电话很快又进来了。
她冷笑,立刻按下接听键,“你也知道要表示一下感激啊?怕我临时改变主意不爽汇钱给你吗?”
电话另一端的人沉默了几秒。
“汇什么钱?”传入耳里的却是男人的声音。
她错愕,连忙拿下手机看了眼来电者的名字——范姜淳。
糗了,她居然不分青红音白地对人家说了那种话,“不、不好意思,我刚以为你是我妹……”
“没关系。”他在电话里轻笑了声,“你呢?身体好点没?”
她这才想起昨天几乎是三更半夜把人家Call来当救兵,而且还当着他的面前瘫软得像坨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