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原遥并未因为他无礼的态度而动气,反而恭谨地回道:“关口先生,我当然明白关口染坊出产的丝线品质一向相当优良。这次来访,并不是质疑您的丝线有瑕疵,而是外头的人都知道,荻原织锦一向都是采用关口染坊的丝线,这阵子我们工厂织锦出现染色不均的问题,我就是担心会连累关口先生的商誉,才会特地来向您请教,找出真正的原因向外界厘清误会。”
荻原遥这话说得漂亮,不但适时地给关口博史一个高帽子,也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而坐在一旁瞧见荻原遥落落大方的应对态度,傅克行内心暗自欣赏,这女人并非只有美丽的外貌,她更拥有缜密聪颖的心思,难怪她能将那么大的一间织锦工厂经营得有声有色,而这也让他对她更加神魂颠倒,眷恋不已。
听见荻原遥这番话,让关口博史稍稍缓了脸色,“好吧,那你就说说看,丝线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闻言,荻原遥连忙从提袋内取出有瑕疵的织锦及丝线,“关口先生,我将那些染色出现瑕疵的丝线带了过来,麻烦您帮我看一下。”
眯着眼打量手中的丝线,关口博史蹙紧眉头,“这丝线似乎有些不对劲……”
随即他将丝线放入清水之中,倒入一些溶剂检视,并将其余丝线用火燃烧,观察丝线的变化,这才谨慎地回答:“荻原小姐,你拿给我的丝线并非我们出产的丝线,尽避这些丝线颜色鲜艳饱满,但这是使用劣质化学染剂染色而成,只要一经洗涤或日光照射,很快就会褪色损坏。”
“您说这些不是关口染坊出产的丝线?这怎么可能?”荻原遥错愕,工厂内的丝线原料一向是跟关口博史订购,怎么会变成劣质染色的丝线呢?
“会不会是丝线运送途中被人给掉包了?”关口博史沉思道。
听到关口博史的猜测,荻原遥神色一凛,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恭敬有礼地朝关口博史颔首,“关口先生,我明白了,这件事我绝对会查个清楚,还给您一个公道。”
怀着沉重的思绪走出染丝工坊,荻原遥抬手轻揉着太阳穴,疲倦不已。
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事迹早已明确指出那个孩子处心积虑地想扳倒荻原织锦,这次掉包丝线一事,或许也是他报复的行动之一。
想到对方躲在暗处,伺机威胁着荻原织锦,一股强烈的晕眩感袭上荻原遥的脑门,让她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
察觉荻原遥的异状,傅克行上前搂住她,蹙眉审视着她苍白的面颊。
“遥,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我没事。”荻原遥强打起精神,伸手推开他温暖的怀抱,顿觉周遭温度变得相当寒冷。
她拉紧身上的风衣,往前走了几步。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停下了脚步回头,“傅先生,你明天有空吗?”
闻言,傅克行莞尔一笑,明白日本人说话总是比较迂回。
“怎么,你想约我喝咖啡吗?”他故意逗她。
“我……”荻原遥迟疑了半晌,虽然明知不该再继续跟傅克行有所牵扯,但是眼前的困境也只有这个男人可以帮她了。
望着傅克行挺拔伟岸的身影,荻原遥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第4章(1)
深夜时分,层层厚重的乌云隐蔽了皎洁的月光,当大地万物都陷入熟睡之际,一把无名火侵袭了荻原织锦的仓库,转眼间就吞没了整栋木造建筑,凶猛的火红烈焰在黑夜里显得十分触目惊心。
听见警报声响起,住在工厂宿舍内的员工见状,纷纷七手八脚提来水桶拼命救火。
在祭典前夕,许多批发商和和服店早就向荻原织锦订购数量庞大的织锦,若是就这么被火烧掉,荻原织锦赔上的恐怕不仅是商誉,甚至可能就此垮台。
听见员工通报,荻原一郎拖着瞒跚的步伐,从主宅赶至仓库,当他瞧见陷入火海的仓库时,回头惊慌地望着荻原遥,只见她神情镇静地指挥众人救火,态度相当从容。
当大伙儿好不容易控制住火势,仓库却早已烧成了一栋废墟。
望着付之一炬的仓库,几名工厂内的老师傅焦急地哭喊:“完了!完了!这仓库里的织锦可全是这阵子祭典前,厂商向工厂订的货,这下子全烧光了,该怎么办啊?”
听见员工的哭喊,荻原遥从人群中站了出来,用一股镇定入心的语气向众人喊话。
“各位不用担心,其实我早在今日之前就派人暗中将所有织锦移往其他地方暂存,现在仓库里头存放的只有一些廉价的棉布而已,我们依旧可以如期交货,请大家放心。”
此话一出,众人放下了心中的大石,连声欢呼鼓掌,庆幸荻原遥有先见之明。
环视着众人雀跃的神情,荻原遥再度启唇坚定地宣布,“这阵子辛苦大家了,虽然最近工厂陆续遭到有心人士的恶意挑衅,但是请各位相信,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就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荻原织锦的商誉,哪怕是荻原家族的人,我也绝不宽待。”
荻原逐这话虽然是对着员工说的,却也是正式向对方放话迎战。
之前,她还能对那个孩子的挑衅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眼看他不断危害荻原织锦的营运,让她无法坐视不管,若是工厂垮台,眼前这些跟织锦工厂打拼多年的员工该怎么办?
而经由这次失火事件,荻原遥也终于能够肯定,那个孩子对于工厂内的情况了若指掌,才会选在仓库存放大量织锦时纵火。
说不定那个孩子就混在这些员工里头,随时找寻机会摧毁荻原织锦。
想到这里,荻原遥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明白自己必须加紧脚步,尽快查出那名孩子的身份了。
待仓库失火的处理事宜告一段落,众人逐渐散去,一夜这样折腾下来,当荻原遥倦极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已经是凌晨三点。
她众衣柜中拿出干净的衣物走进浴室,洗净一身的疲惫与脏污,当她从浴室走出来时,眼前的景象令她吓得连手中的衣物都掉落在地上。
一身黑色休闲服的傅克行姿态慵懒地躺在她的床上,修长的四肢霸占了她粉色的柔软床铺,在数坪大的室内形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强烈压力。
“你是怎么进来的?”荻原遥错愕地瞪着他,想到自己身上只穿着贴身丝质睡衣,连忙抓起一旁的外套遮掩。
“你家的日式平房连扇铁门铁窗都没装,我只要翻过围墙再推开窗户就可以进来了,没想堂堂荻原织锦的大小姐房间这么朴实呀!”
暗克行噙着笑容参观她的闺房,里头只有几个柚木书柜,以及简单的床铺,一如她沉静低调的个性。
“你快点出去!”荻原遥压抑着音量,不敢惊动隔壁房间的荻原一郎。
暗克行没有理会她的怒斥,高大的身形从床铺站了起来,来到她的面前。
“纵火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荻原遥别过脸,不肯透露半点口风。
“你在仓库失火之前便暗中请我将仓库内的织锦移往其他地方,不就代表你怀疑有人会对仓库纵火?既然如此,至少你对对方身份应该也会有个底,怎么可能不知道?”
暗克行不放过她,语气犀利地质问。
“傅克行,这是我们荻原家的事,你少管闲事。”
“你们荻原家的事?”
暗克行抓住她的语病反问:“莫非纵火犯是荻原家族的人?”
他一针见血的分析,让荻原遥心头一惊,怒声打断他的追问:“够了!暗克行,我真的不知道纵火犯是谁,你这样半夜擅闯我的房间,到底图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