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湘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接过那本书册后打开来看,原来它并不是什么书册,而是一本帐册,一本流水帐册,只是让她觉得好笑的是,册子里的记帐方式并不是用赤玄国老式的记帐法,而是用她教导林叶商团的新式记帐法。重点是,这记帐的人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偷学来的,只学到一半而已,重点都没学到,所以除了横式与直式的不同外,其实跟旧有的根本没太大的差别。
“这是哪来的?”她哭笑不得的问他。
“我私人产业的帐册。”
“你私人的?”商湘顿时有些无言以对,开口问他:“你的帐房是从哪里学来这种记帐方式的?”
“听说这种记帐方式是林叶商团的记帐方式,现今赤玄国已有超过半数的商家都改用这种方式记帐,怎么,有什么不对吗?”楚毅疑惑的问。
“你不觉得这和旧的记帐方式没什么差别,只差在一个是直式记帐,一个是横式记帐吗?”
“差在这个地方,它将进出帐分开来了。”楚毅指着帐册上的格式道。
“旧的也分开来啦,只是分做两本记帐罢了。”她无奈道:“这样进出货全记在一本帐上,你不觉得更显凌乱难看吗?”
“难看倒是不会,至少在进出与日期上都是一目了然,只是要对帐和结帐都有些辛苦。这便是你说我忙得‘衣不解带、足不沾地’的最大原因了。”楚毅苦笑道:“夫人可有办法可以帮助为夫?”
商湘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叹息道:“问题就出在这种新的记帐方式,你们这些人其实都只学了一半,而且还是不齐全的一半。”
说完,她迳自在桌案前坐了下来,提笔沾墨,在宣纸上画下现今林叶商团所用的几种会计格式,也是她当初教叶禹欣的,然后再——的讲解使用方式,并将刚才那本凌乱的帐册用新教他的方式重新誊写一遍,让他确切明白两者之间的差别。
楚毅看了一整个叹为观止。
夫妇俩接下来几天都一直窝在书房里整理帐册,商湘这才知道楚毅过去八年来为何一直都没去找林家找她,因为这八年的时间他真的做了好多事,与她相比可谓不遑多让。
不同的是,她在林家有一群人可以配合她,而他却是靠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一步一脚印的干出这么一番事业,真的很了不起。
从历年来的帐册上可以看出许多事,她似乎看见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在各个街道、暗巷里收服乞儿和偷儿,供他们吃住,教导他们识字与武功,带着那些当初与他一样无家可归流落街头的孩子一起成长的画面,然后再慢慢地从中挖掘和培养出他所需要的人才,包括护卫、密探、情报人员、经商人员等等。
她看得出一开始他之所以有钱收留那些乞儿、偷儿,都有着楚二叔帮忙的影子存在,但随着收留的人数愈来愈多,支出愈来愈大,楚二叔的资助再也及不上时,他只得想办法生财,也之所以后来他手上才会有如此多不记名的私人产业。
那段捉襟见肘的阵痛期相当久,将近有两年半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帐册上竟还出现过三次捉拿盗匪、山贼的赏金名目,可见他们缺钱缺到连赏金猎人都跑去当了,当真是要钱不要命。
不过从帐册上她也发现了,他现今的财务处境其实并不乐观,尤其在替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之后,原本还算得上宽裕的私人财产整个付之一空,导致他现在需要用到银两时,总是挖西墙补东墙的得过且过,真的是……唉!
商湘没有在这件事上做文章,说一些当初根本用不着什么之类的马后炮,因为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会这样做完全是因为重视她、疼惜她,她又怎能不懂他的心意,还不知好歹的兜头浇他一桶冷水呢?
况且现在的重点根本就不是讨论对与错的时候,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说来也巧,虽然她琴棋书画皆不会,十八般武艺也不懂,但经商赚钱可是她的强项,所以这件事交给她解决完全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正好,她也闲得发慌。
和楚毅讨论之后,她开始大刀阔斧的帮他整顿私人产业,什么有“钱”途能做的,什么没利益该收的,该增加哪方面的产业,又该怎么做等等,她按部就班的一样一样的帮他整改了起来。
罢开始的时候,他在幕前执行,她在幕后策划,两人合作无间。但慢慢地事情愈来愈多,他又要学又要教,又有别的事要做,一整个忙不过来,人都瘦了一圈,让她心疼不已,只好与他商量让她浮上台面,至少对于他所信任的手下,还是可以让他们知道一些事实的。
“顺便让他们知道你的夫人是值得你付出去的那一大笔聘礼和嫁妆的。”她开玩笑的对他说。
“我可不是为了要让你替我做这些事才娶你的。”他闻言立即蹙眉道。
“我知道。”她倾身吻了他一下。“但咱们管不到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呀,尤其你那些钱也是大伙辛辛苦苦帮你挣来、累积来的,为了我这么一个妇人一夕耗尽,你不能怪他们心里有想法呀。现在刚好有这个机会,何不就让他们瞧瞧你夫人我的能耐,也可以让他们知晓他们主子多有眼光,能相中我这么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她的说法让他笑了起来,也让他终于点头同意让她与他的属下直接面对面。当然,那些属下都是帮他打理产业的负责人。
那些被召唤前来的几个帐房掌柜,虽都对她表现出一副恭敬的模样,但却掩不了他们眼中深深地不以为然与轻视。但是,正所谓外行的看热闹,内行的看门道。是驴是马牵出来遛遛看就知道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翻了翻那些帐房掌柜顺道带来的几本帐册后,提笔沾墨,在每本帐册上头圈了几处,再写上几个字,便将帐册——的还给他们,同时说了句“看看”之后,便迳自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坐在那里悠闲的喝起茶来。
那几个帐房掌柜原先还不以为意,直到看清楚被她圈出来的错处,以及错处旁边所写的字,被点明其问题所在后,对她的态度顿时再也不敢有任何轻视的心态。
不过这只是刚开始,当她喝完茶,正式开口与他们讨论那些错处,以及一些营业上的各种问题的解决方案后,他们对她的态度这才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整个肃然起敬了起来,在离开时,甚至还一起朝她恭敬的行礼之后才退下。
楚毅始终都安静地坐在屏风后头听着,其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若有人在他身旁的话,便会看见他的嘴角愈扬愈高,高到不能再高时,干脆变成无声的哈哈大笑,整个人乐不可支。
他的夫人真的是太厉害了,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嘛,这下那几个自以为聪明的家伙还能不能翻天?
唉,有她在身边真好。这个想法让楚毅轻怔了一下,随即洒月兑一笑。
这个想法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他脑袋里好几次,有一点不真实的感觉,但却又真实的存在着,让他每回有这想法时都会打从心里的感动不已。
没有人知道他有一个秘密,一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而且不管是过去、现在或未来都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
那是个不能说的秘密,因为它有些骇人听闻,有些难以想像,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