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火!”玄逢之大手一挥,守在石柱前的禁卫军,随即将火把一丢,轰的一声巨响,火舌如魅往上团烧,火光照亮每个角落,自然也照出甫冲入地下主祭处的晏摇扁脸上的怒惧。
“住手!”她大喝,举起沾满血迹的鬼将之刀杀向石柱前的禁卫军。
她的武学,向来只为自保,从未想过主动伤人,可今天她什么也管不了了,先是取下祭坛外数条重兵之命,如今再添几条孤魂,似乎也不是多大的难事。
玄夜爻血眸眨也不眨地直睇着她冲到底下,快剑杀向禁卫军,然而气势微弱,身形踉跄,别说想要伤人,光要自保便已是费尽全力。
他的心急促跳颤,紧凝着体内快散尽的气力。
“摇扁住手!”随后赶至的青临暴咆,一个跃身冲入前头,他将晏摇扁护在怀里,挥掌挡去禁卫军的攻势,再回头瞪向玄逢之。“玄逢之,叫你的兵马退下,难不成你想伤了摇扁?!”
他啧了声,不耐的轻摆手,禁卫军随即退到后方。
晏摇扁挣月兑青临,举剑向他,再转而瞪向玄逢之。“把王爷放下来!否则不要怪我要你的命!”
玄夜爻眯起血瞳,看见她颤抖虚弱的身影,看见她正气凛然的粉颜,一颗心热得发痛。
“晏摇扁,朕念你是福星才留下你,你可千万别不知好歹。”玄逢之俨然将她的恐吓当笑话。
“福星?”她哼笑。“错了,我本命可是破主祸,你要是再不赶紧放王爷下来,我就要靠近你,破你帝命,祸延西引!”
皇室之人对光怪陆离之事,总有几分敬惧。
玄逢之注视她半晌后,才僵笑道:“这样吧,别说朕不够仁慈,你尽避去救他,只要你有本事救下他,朕可以不要他的命。”
“当然?!”
“当然。”石柱下的火已往上攀烧,他就不信她救得了玄夜爻!
晏摇扁将鬼将之刀收为短匕,插在腰间,回身,毫不迟疑地撩起裙摆,踹开已着火的木柴,消退几分火势,再抬眼,对上那双始终锁着她的眼。
“王爷……”唤出口的瞬间,她的泪水几乎决堤。
玄夜爻移不开眼,眷恋不舍地直看着她沾染血渍的小脸。
不久前,他还替她画了眉、上胭脂、抹了红……怎么才一眨眼,就风云变色了?
如今,他该怎么做?
“你走。”闭了闭眼,他做出决定。
“王爷?”她一愣。
“别想在本王面前作戏,给本王滚!”他陡地咆哮。
这样下去,她救不了他,只会跟着他一道死,他将她带到西引,不是为了要让她死在这里。
晏摇扁水眸滚落泪水,傻愣了半晌,又胡乱抹起脸,接着她扬开笑,动手往上爬。“我不走,王爷,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救你!”
“摇扁,你疯了,火已经快烧到上头了,你要怎么救他?!”
推开青临的阻止,晏摇扁瞪了他一眼后,深吸口气。
“王爷,你等着,我一定将你救下来!”她边说边爬上宽板木柴,压根不管火烧上了她的身体,她眼里只看得见玄夜爻,不变的信念只有救他。“王爷,你要相信我,我没有背叛你,真的没有!等我救你下来,我再好好跟你解释。”
说着,她绽开笑颜,乌亮大眼直看向他,逐步往上爬。
玄夜爻注视着她,血红的眼看着她嘴边的粲笑,心、疼着。
“本王不信!”他只能这么说。“你承认吧,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假意爱上本王,让本王傻得对你没有防备,好让你有机会可以里应外合地杀本王……瞧,本王身上的伤,都是你的鬼将之刀所伤的!”
晏摇扁顿了下,唇办抖颤,泪水滑落。“对不起,王爷,我真的……”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才会相信,可是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先将他救下来。
“本王不需要你的惺惺作态,给本王滚远一点!”玄夜爻微偏头,拉下发上的玉串,朝地面掷下,玉片顿时碎了一地。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地面碎落的玉串,颤抖不休。
西引习俗里,男子的玉串一旦取下,要不是媒聘,便是休离“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她哭吼着,不放弃地往上爬。
“给本王滚!本王是瞎了眼才会执意迎你为妃,本王后悔极了!”
他铁了心,无情地朝她咆哮,要她痛,要她放弃,要她赶快走,离开西引,离开这个地狱!
“摇扁!”底下的青临试着扑灭火,不放心地看着她。
玄夜爻嘲讽地勾起唇,红眼似血般。“瞧,你的主子多疼你,你的戏也做足了,就快跟他走吧。”
“我不走!”
“青临,戏做足也就够了,犯得着再这样戏弄本王吗?给本王滚!一起滚!”有青临在,至少还有青临保得住她,至少他知道青临不会伤害她……
倏地,他瞥见有人扬弓。
即使着急万分却无力阻止,他只能大吼,“摇扁,走!”
她充耳不闻,不管火苗烧上她的嫁衣,烫了她的雪女敕肌肤,执意往上爬。
“住手!你答应我不杀摇扁的!”底下的青临发现不对劲,立刻朝向玄逢之奔去,企图阻止。
“滚开!”玄逢之挥手。“朕说了由她救人,可没说不阻止她!”
倏地,三尺桐木箭翎自她背后穿透至胸前,晏摇扁瞠大双目,震了下,却又缓缓扯起笑。
“王爷,我没事。”她笑眯水眸,依旧往上爬。
思念多折磨人呀,她不过才一个时辰没见到他,却像是已过了一世那般久,要她怎能再也见不到他?
她会发狂,宁狂也不愿清醒哪。
“摇扁!”玄夜爻被缚紧的双手青筋债起,眸子快要进出血来。“你为什么不走?!”
“摇扁,你下来!”青临奔到石柱前,从火缝中瞥见一身鲜红似血的嫁衣飘扬着。
“王爷,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她还在笑,口中却涌出扫汩血水,她用力吐掉,开心的想着再一尺,就可以碰触到他。
她要抱着他,要告诉他,她有多爱他,有多对不起他,是她没用,意志力不够坚强才会被操控,才会累及他。
“好个百定军师,难不成你已染上他的血,也有金刚不坏之身了?!”玄逢之假惺惺的惊呼,又朝禁卫军一看。“那就让朕瞧瞧你到底有多大能耐,可千万别教朕失望啊。”
“玄逢之!”玄夜爻怒声暴咆着,俊颜狰狞。
他却置若罔闻,一摆手,羽箭再度破空而去,也再次从晏摇扁背部穿透,力劲大得将她给钉在石柱上。
“不要!”青临暴吼。
玄夜爻一口气梗在胸口,血瞳几乎快酿出血泪。
紧抿着唇,晏摇扁瞠圆的水眸直瞪着前方,停顿了一会,她又不死心地探出手,只想再碰触他,想要救他。
只要再一点点,再一点点,就算身子被定住,她的手也可以再伸长一点……
然而另一道箭翎射中她纤瘦的手腕,穿刺过她的手,没入石柱内。
“啊!”她痛得发出尖叫,鲜血不断自胸口、背部及口中溢出。
“摇扁!”玄夜爻浑身抖颤,心痛到极致,使出浑身力气拉扯链条,即使手被勒得血肉模糊也不管。
晏摇扁身子不断抽搐,抬眼,唇角抖颤得快要咧不开,但她还是执意要笑,探手伸到极限,哪怕扯得腕间皮开肉绽,她还是不放弃,可是试了几次,还是触模不到他。
“王爷……我碰不到你……”她终于哭了,声声哀戚,想动手拔掉那将她钉住无法动弹的箭翎,偏已无力。“王爷……我碰不到你……我想抱你……我好想再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