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她喊。
“晏姊姊?”外头的少年回应着。
“是我!”她开心得很。
正要唤外头的人入内时,便听见对面的玄夜爻凉声提醒,“你没穿衣裳。”
愣了下,晏摇扁忙喊,“等一下,你们先别进来!”天啊,她和他衣衫不整,在这天明之际出现在山洞内,要是被人撞见,她的清白没了不打紧,重要的是她肯定会被误会自己叛国通贼!
“你认识外头的人?”瞧她取下架上的半干衣裳,蹩手蹩脚地套穿着,他漫不经心地随口问。
“当然,鬼川镇可是我小时候所待的地方,会待在那儿的人,几乎都是战地孤儿。”她没心眼地回答,穿妥衣裳后,才回头笑说:“请王爷必定记得,石钢得要快快运到鬼川镇。”
表川附近山脉有不少矿产,百定在贪求方便下,鬼川镇便成了皇室授权的冶铁重镇,她打小在这里长大,对于炼铁术颇有心得,对兵器设计更是一把罩,可是近来附近的矿场已开采一空,也使鬼川镇面临废厂的命运,如今若石钢到手,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你倒是仁心,心底摆的全都是其它人。”玄夜爻哼笑,起身着衣。
晏摇扁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她刚才有说什么吗?还是她太容易被看穿心思?对了,刚才有许多话她都没说出口,怎么他好像都知道?
第2章(1)
深秋,一人一马疾驰,让跟在马后的白萝疲于奔命。
对方持令牌快马过了百定边境,不往百定皇城而去,反倒是直接朝城郊北方的鬼川镇走。
两人一路直驰到鬼川镇的冶铁厂外,外头有百定官兵看守着,一见是西引胤征王,随即进入冶铁厂内报备。
白萝把主子和自己的马匹交给看守的官兵,累得倚在树边,直睇着他家王爷俊挺的身影,开始后悔自己干么一早就怂恿他扳回颜面。
话说两个月前,西引百定同盟,拿下南济大军,逼得南济皇帝割地又赔款,元气大伤,然而西引也没占到多大好处。一回西引,王爷立刻呈请皇上运送石钢到百定,且以交流冶铁技术为由,一得闲便有借口来到鬼川镇。
来这儿干么?交流冶铁技术?
想得美!说穿了,王爷只是想为自己争一口气,不甘心连两次败在一个女人手下罢了。
而话说回来,他又为何要怂恿王爷来此?
因为这么一来,王爷就不用老是征战四方、恶意挑畔他国,可以让中域这块大地得到片刻安宁一他真是功德无量呀。
只是,有必要一大早说了,晌午就赶到鬼川镇吗?这可是几百里路呀!
“白萝,要鬼叫,最好关上心门,别让本王听见。”背对着他的玄夜爻似笑非笑地回头。
“……就是故意要让王爷听见的嘛。”
他知道王爷的五感比常人强得太多,眼能透视,耳能闻百里外,只要有心,就连人的心思都逃不过他的耳,然而王爷不常这么做,因为他渴望当个常人。
玄夜爻身穿墨黑镶银边交领锦袍,外罩深紫色裘篷,长发垂束肩下,几绺垂落鬓间的黑发,映衬得他玉容更加润白,五官深邃,只是眸底那股与生俱来的邪味,在他似笑非笑之间,令人望而生惧。
“王爷,你怎么又来了?”
远远的,晏摇扁从冶铁厂走来,檀发抓起半头,扎辫盘成高髻,只以银簪点缀其间,一身青衣极为单薄,上头沾满铁屑沙尘,甚至还有几个被烫破的痕迹。
见到她,玄夜爻浓眉微扬,瞅着她沾满污垢的小脸。
“这是打哪来的小乞儿?”他笑得戏谵。“白萝,打赏。”
“……”她眯眼瞪着他,顺便瞪了眼掩嘴偷笑的白萝。
说实在的,不在战场相见,不再是敌对身份,再加上这几个月见了几次面后,她发现她真的是愈来愈不怕这个鬼将军了。
“你就这样迎接本王?”
“难不成还要奴婢回太子府梳洗一番再见王爷?”她没好气地翻白眼。
“如果可以,那是最好。”
“不好意思,奴婢今天没有空陪王爷下棋。”她直接说。
说真的,她有那么一点点后悔了。当初跟他打赌,还很恶意地坑杀他两回,纯粹只是为了国家着想,没想到他之后会老是要找她赌。
即使她不再赌战事,说下下棋就好,他也答应,只是想起前一盘棋就下了一天一夜,还分不出胜负,现在又要下,她就开始觉得害怕,觉得累。
“为何?”
“因为今日冶铁厂的进度奇佳,王爷难道没听过,打铁要趁热吗?”说到今日的收获,她不禁勾笑。
那软润甜婉的笑,让玄夜爻不自觉的多看了两眼。
“既然如此,何不让本王见见进度有多好?”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视线却锁住她的眉眼不放。
“可是……”
“别忘了,本王愿赌服输,送来了石钢,看在本王救你一命的份上,好歹让本王瞧瞧百定的冶铁术吧?这并不过份。”
他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样?
“那就请王爷进来吧,不过里头高温,别乱碰东西,要是沾上身就不好了。”她边说,边带着两人进冶铁厂。
冶铁厂内,分为炼铁、锻铁和铸铁三区。
进了川堂厅,便见一幢平屋,里头摆满许多石桌,桌上则搁了器具,走到最底处,则是一座傍着后方山形而建的巨大冶铁炉,炉腰处正缓缓流出火红铁浆,落进旁边的小塘。
“师傅,我的匕首还成吗?”晏摇扁一进平屋里头便大声嚷嚷,只因里头的炉声、打铁声吵成一团,不大声点是听不到对话的。
“刚烧软,要再打几回?”
她走到师傅身旁,瞧了瞧早已成形的短匕。“师傅,再打个三回便够了。”
话落,便退到一旁,让经验老道的师傅替她锻造出最锋利的剑刃。
“这是石钢打造的?”玄夜爻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
“嗯。”她的目光专注在师傅的捶打技巧上。
“……从没想过石钢也能锻造成剑。”
虽说西引矿产丰富,但是锻炼技术却远不如百定。尤其石钢的质硬耐高温,光是要将它熔成浆便得费上不少工夫,再加上冷却太快,总是还来不及打造成形便恢复原状,于是石钢在西引总是用在铸造鼎、钟等物上。
“我可是试了很多法子,加了生铁,又加了熟铁,再不成便再混银,又加了点镍,最后终于可以改善石钢的快速冷却问题。”说时,晏摇扁不禁沾沾自喜。
“你自个儿想的?”
“这儿都是晏姑娘作主的,举凡风箱、冶铁炉,甚至是锻造、铸造,设计兵器农具等,全都由她一手包办。”正忙着干活的师傅腾了点空,骄傲地说。
“哪有?明明就是师傅教我的。”
“我可没教你设计。”
“那也是跟在师傅身边久了嘛。”她爱娇地靠在师傅身边,俨然将对方视为爹般撒娇着。
冷不防的,手却被一把力道揪住。
“……王爷?”
玄夜爻微微怔住,瞅着抓住她的右手,不懂自己为何出现这举动。
“那是把短匕?”他随口问,不着痕迹的松开手。
“是啊,就快完成了。”晏摇扁也不以为意,径自为快完成的短匕而开心着。
“看起来极为锋利。”
“当然,削铁如泥。”硬质无物能比的石钢,锻造成剑后,果真如她想象,非但剑刃锋利且不易生锈,说不准放上个千年也不会腐蚀。
“是吗?”
“是啊,我想青临殿下肯定会喜欢这把短匕。”
玄夜爻登时垂眸瞪她,可讥嘲的话还未出口,便听见一道刺耳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