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着头,一手挂上他的肩,笑问:“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幸运?现代多数年轻人的忧郁就是没有一个富爸爸,衔金汤匙出生的你……真幸福哦。”
“我爸没你想的那么好。”他下意识撇撇嘴,脸上不自觉浮上一抹嘲讽。
“是吗?讲两个坏处来听听,消灭我的嫉妒心。”她看见他脸上的自嘲,但今晚的气氛太好,两人之间不应该让尴尬拉扯出空白。
“他用情不专。”男人该为男人说话遮盖,何况他是自己的爸爸,但他的状况例外,他因为父亲的滥情受伤太过。
“这不影响他当好爸爸,除非他像我老爸那样直接投奔小三怀抱,把正牌老婆当成狗屎蛋,否则他伤害的是妻子、不是儿子。”她嘴上说得轻松,可心底明白那个伤害始终存在。
“如果是你母亲受伤,你不会想要为了母亲挞伐他吗?”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看她,不允许她说违心之论。
“会。”她用力点头。
事实上,在爸妈谈离婚的过程中,她不只一次想拿刀子剁了李小美那双在爸爸身上摩蹭来摩蹭去的爪子。
“你会怎么做?”他要听她的真心话,不想她用轻松诙谐的话语将话题扯开。
“想尽办法破坏他和小三的和谐,让所有的小三看清楚想明白,我们家老爸的爱情不过是一场饼眼云烟,今天欢爱明天散,消失的速度比金钱流出口袋的速度更快,在我家老爸身上投资温柔爱情,是傻子才会做的呆事。
“总有一天,他老到雄激素减少分泌,老到头脑清明,能够看透女人爱他的存款簿胜过他本人,而爱情不过是一场尔虞我诈的大骗局,其刺激性还比不上一场商业对决,到时他对爱情死心,乖乖回到家里,又是一家团聚、和乐完美的结局。”
“你就这么有把握,女人看上我父亲,是因为他的口袋够深,而不是他的长相够俊美?”
“哈,爱情的组织成分有很多,但最主要的有两项。一是浪漫,二是荷尔蒙。前者需要金钱来铺陈,后面那个需要年轻的性腺来分泌,就算总裁看起来再幼齿,里面那组构造也已经用过五、六十年,退化程度是骗不了人的。”
她的话既现实又有趣,并且令人无法否决,宋立杨笑眯一双桃花眼,然后一个不小心,媺华又被电到了。
立勋也是这样的眼、这样的笑脸、这样地冲着她笑,笑得她的心化为一波波温暖潮水,让她觉得天底下什么事都不重要,只要能够留住这样的一脸笑就足够。
心酸、心甜,无数的情绪翻涌,迫得她的胸口阵阵发紧。她明白这不是好现象,她不该时常在他身上寻找对立勋的熟悉,这对立杨不公平,可是她实在控制不了自己。
宋立杨盯着媺华的脸,那是一张无法埋藏情绪的脸,她的伤心流露得那么明显,她不必说话他就知道她又想起那个男人。
始终放不下吗?如果放不下,怎么追求未来?心不清空怎么能够装入另一份新爱?他叹息,压抑住想要抚上她脸庞的手掌心。
“所以呢,这样就算对父亲挞伐过?会不会太雷声大雨点小?”他拉回原先的话题,企图把她的伤心驱逐出境。
点点头,媺华努力将眼底的忧郁收尽,吸吸鼻子重新投入话题。“还不算吗?他伤害你妈的心、你伤害他的爱情耶,不然你还要亮出更狠的手段吗?”
“如果可以的话,不排除。”他说得狠,眼底却无狠意。
“喂,想清楚哦,那位是卖命换钱把你养大的男人,不是杀你爹娘、坏你宋家风水的千古仇人。最重要的是,你们家的金汤匙还没被外面的小三们给分走。”哪像她家老爹的小三妹妹是个天生的脑残加智障,看不清楚爸爸口袋里的汤匙是塑胶做的,热汤浇两下就会变形,还以为自己抢到银汤匙,大喊万岁万岁万万岁,不过……
依她家老爸那种货色,能拐到脑残分子也算是了不起了。
说到底,该笑出一脸嘲讽的是她、不是他。
“我记得早上你还对你姐姐说,你爸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这种男人你们不嫁也不应该勉强蓝阿姨去嫁,她不应该为你们姐妹牺牲自己的后半生,现在你却鼓吹我母亲为了儿子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牺牲下半辈子接纳一个对她不页的男人。换了角度立场就改口,你这种人严待人、宽律己。”
他戳戳她的额头,又是一个熟悉到让她很想哭的动作,糟糕,万一哪天她不介意起模仿版的杜立勋,怎么办?
媺华抓下他的手,是下意识动作,而他也下意识地翻转手腕,把她的手收入自己的掌心中。
一点点的震动、一些些的心悸,寒冷太久的女人拒绝不了这份温情……一份熟悉的温暖……
她叹气,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不一样啊,我们两家的状况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都有一个滥情父亲和受苦受难的母亲。”
握住她的手,他不想放,就想这样一直握着直到……地老天荒,很烂的说法,却是他真心真意的想法,她是个容易在人们心底深刻的女生。
她不特别漂亮,但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有了想同她纠缠到底的感觉。
“你爸再滥情,也没有忘记谁是对他有恩、有情义的正牌老婆,他没有抛弃家庭儿女,他负起养家的重责大任,不管你再恨他、气他、怨他,他还是想把你这棵歪苗插正,帮助你成长结穗。”
“但……那对我母亲不公平……”他的声音低沉,一如他幽深的心情。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公平?”
“所以即便不公平,也不能恨吗?”
“那得看你要什么。你要幸福快乐,就得放下仇恨?!你想汲汲营营、追求公平就得舍去快乐顺心,天底下没有一百分的完美,只有取舍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多年来宋妈妈受过那么多的伤害,却始终不肯放弃这个婚姻?有没有可能,她对总裁还有眷恋?”
他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行,街灯下,两人的影子轻轻地交叠、分开,一触、一碰,不知不觉间,感觉升温。
“她是舍不得儿子。”
他比谁都清楚,母亲在儿子身上用了多少心思、多少精力,从头到尾支撑着她在这段婚姻里挣扎的,不是丈夫,而是儿子。
宋立杨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你已经长大了,你和宋妈妈的关系这么好,难道他们离婚,你就不会挺她、照顾她?相信我一次吧,女人终究懂得女人,宋妈妈没有过离婚念头,也许她心里对总裁还存有希望。”
“难道,就这样轻轻放下?”
他像在问她,事实上他问的是自己,就这样放下?过去的通通不算数?那么母亲的恨、母亲的怨、母亲的不甘、母亲的性命……真的能一笔勾消?
媺华失笑,不明白他究竟在纠结什么。
“不然呢?夺他家产、逼他破产、把他赶出家门、让列祖列宗不承认他这个不肖子孙,还是有更狠的手段?
哦哦,挖出他的不法谋利、他官商勾结的证据,然后大义灭亲把他送上法庭?”
“可以的话,我不排除这种作法。”事实上他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做,只是最近他犹豫了……
“如果你真的做出这种事,受伤最大的不是别人,是宋妈妈。何况逼总裁破产?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你脑子灌水泥吗?真有本事的话,让他退位,把他手中的千万大军接收到你的麾下,从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权没势的他胆敢再欺负宋妈妈,你就到喜马拉雅山上盖一栋别墅,把他永世圈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