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替她殷勤备热水,这个举动就有待商榷了。
“快点。”他说着,随即走到房门外。“我替你守门。”
伊灵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但听房外的他缓声催促,她着魔似地轻解衣衫,不过却和着中衣入浴桶,一双水眸随时注意着房外的状况,若真有个万一、万一……万一个头啊,她不是来诱惑他的吗?
他肯硬上,她倒算是完成了使命……唉。
伊灵心不在焉的洗澡,视线不断地缠绕在房外站得直挺的男人背影上。
他的肩很宽,靠着时很安心;掌心很大,握着时很暖,而他就站在那儿动也不动,替她守着门。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为何教她如此乱了心序?
第3章(1)
翌日,天一亮,厚重的云层染了墨,宛若随时都会覆盖大地,整个空间闷得难以透气,然而今日却是半年一期的夏猎。
所有学子兴致勃勃,伊灵却是头昏脑胀。
不是因为她怕热,更不是她体力无法负荷学堂的课业,而是她一晚未眠,只要一闭上眼,他的身影立即自动飞到眼前,怎么拨也拨不开,烦透她了。
一早,所有学子就在学堂前集合,再到后山马厩取马,她不会骑马啦!
一看见马,伊灵的头更痛了。
“你跟我同乘一马。”孟君唯理所当然地说着。
伊灵再次瞪大眼,已经没有勇气回头面对后头纷纷议论的同学们。
但孟君唯无视于她喷焰的眸,迳自将她抱上马圈在怀里,她顿时僵若化石,动也不敢动。
“时间为两个时辰,哪方的猎获多,就由哪方获胜。”
简单的游戏规则公布之后,所有学子犹若骁勇善战的将领快马而去,孟君唯则是远远落后,马儿有一步没一步地踢踏着。
“别怕,我会让它慢慢走的。”
伊灵水眸微瞠。她又是哪个举动让他发现,她其实是不会骑马的?
很想回看看他的眼睛,猜测他的心思,但是坐在马背上实在是太可怕,教她不敢动弹,到最后,也懒得猜了。
“先生,你让我和你共乘一匹马,到底要我怎么低调?”他根本就是想要整死她吧。
“无妨,有我在,没人敢动你。”昨日,他已经杀鸡儆猴了,应该没有笨蛋想要再挑战才对。
“你会不会觉得你对我太好了一点?”教人不误会都难。
“会吗?”不是装傻,而是真的感到疑惑。
这么几个举动,就算是好了吗?
“不会吗?”伊灵略微回头,马儿突地小跑了一下,吓得她赶紧抓住他的衣襟。“你骗人,你不是说它会慢慢走的吗?”
“它没跑,只是蹄下有小石子颠了它一下。”他赶紧安抚着,但却被她严重发颤的身形给逗笑。双手揪着他的衣襟就算了,还一副只要马儿再跑,她就会不顾一切地撞进他怀里的可爱模样。“你真这么怕马?”
慢着——伊灵蓦地抬眼,想知道当他笑出声时,是什么样的表情,然而动作过大,竟吻上他笑咧的嘴,鼻腔吸进他混合着淡淡茶香的气息,四片唇瓣是如此理所当然地嵌合在一块,谁也没有先动。
她瞪大不知所措的水眸,他则是垂敛浓密的长睫,就连座下马儿也不知道在何时自动自发地停止动作,在绿荫后的山径里。
风,拂入林间,扬起阵阵窸窣声,她心跳如擂鼓,怀疑自己心跳的声音已经从嘴巴冲了出去。
而他,平静如天空沉室的云,只是瞅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他的眸阗晦得像是黎明的前一刻,黑暗得太彻底,心绪深藏在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版块上。
直到她羞龈地垂下脸,挪开她的唇,他才猛然发现,他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平静。
她乖乖地背对他坐好,他缓缓摊开手心,掌心竟有抹湿意,缓缓地贴上胸口,心跳乱了,茫茫然地抚上唇。她残留的柔女敕、雅致的清香……教他心猿意马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
“先生?”过了半晌,后头半点动静都没有,教她不由得怯生生地回过头。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他突问。
伊灵顿住。
“你不该来这里。”他微恼低咆着。
“先生?”伊灵被他脸上寒鸷的光痕震慑住,一道青冷闪光划过天际,锭破云层,打在山巅上,迸出阵阵烧灼的火花,吓得马儿抬起前蹄嘶叫着,她失去平衡,本想要抓住他,但被他脸上的冷漠震住,她选择握紧拳头,放任身子往外斜出——
她不懂,为何他突地这样对她说话。
来到松涛书院之后,她发现,自己不懂的事,愈来愈多了。
“伊——”孟君唯失了冷静,在她身子滑落崖边时,跃身扑去,紧紧地将她护在怀里,像是呵护着什么珍宝,然而以背顶着崖壁顺势滑下。
她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事,只知道有人将她护得好牢,她身上半点尘土未沾,甚至倾盆大雨也没将她淋得太湿。
因为,有个男人替她承受了这一切。
伊灵被安置在一间茅屋里,看着他浑身湿透,还忙里忙外地翻箱倒柜,良久才发现,原来他是在找火折子和木柴,可惜一无所获。
“冷吗?”他踅回,问着她。
伊灵大眼眨也不眨地瞅着他,被他搞得脑袋好不清醒。
初见面时,他眸带难以掩饰的关怀,然而先前,他冷漠得教她感到很受伤,如今,他眸底却又染着毫不掩藏的担忧……这人为何如此善变?抑或者是他在隐藏什么?
“怎么了?”他轻拍着她微凉的颊,浓眉微拧。
“我在看你有几张脸。”她似笑非笑地道。
孟君唯微愕。
两人对视片刻,他生硬地转开眼。“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用哪种眼神看你?”
他心慌了?她是什么眼神?为何能教他心慌地先别开眼?
“伊武,这儿没有火,待雨小些,我再带你回书院,现在你先把湿掉的外袍月兑掉,免得受寒。”孟君唯不答,反而迳自交代着。“我到外头去。”
话落,他旋即起身。
“你为什么要到外头?”伊灵缓缓地爬坐起身,举手投足是长年在烟雨阁被教出来的优雅身段。
孟君唯没回头。
“湿透的人是你,你不月兑衣袍,倒是要我先月兑……孟先生,你在忌讳什么?”
那感觉像是他早已看透她的性别。
这么说来,一切就都合理了。
她沐浴,他守门;他说她不该来到书院;他甚至还想避嫌……这一切都说明了,他早就发现她是女儿身,若是无误,应该是在初见的第一眼。
为什么?她不认为自己会那么快的露了馅。
知道要女扮男装,她特地学了一些文人的举措行步,不敢说自己学得唯妙唯肖,但是绝不可能在第一眼就被识破。
他给她的感觉彷佛,他认识她。
但是不可能,她没见过他,若见过,绝不会忘。
“我没忌讳什么。”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到屋外呢?”她轻笑着,很想告诉他,他想退到屋外的举动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自动招了。
明明是个受礼教束缚,又细心照料她的人,为何先前在山径上突地变得冷漠?她发现,她不喜欢他用那种态度对她。
非常不喜欢。
“我不冷。”他还是没回头。
“我也不冷,不如我到外头,让你在屋内好好地月兑衣吧。”说着,她站起身,潇洒地要往外走。
“外头风雨交加,你一出去不就浑身湿透了?”孟君唯不由分说地扣住她的手。
“孟先生不也一样吗?”为什么要对素未谋面的她这般好?
“我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