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是想着助你一臂之力,谁知学艺不精……可云奚,我真的不是存心的,你要信我呀!”温少阳急急辩解道。
一旁的锦仲逢轻笑一声,又扔出几样东西。“那么这一套酌弓矢和漠狼王来往密信,西狄王族才能用的印徽……又为何会在你的帐内?”这些东西,是那女人临走之前留给他的“礼物”,让他们得来全不费功夫……
想到傅容薇,锦仲泽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温少阳见到那几样东西,脸色终于有些惨白。当日傅容薇一声不吭的消失,他便觉得危险,今日才会兵行险着……却没想到,自己早已是网里的一条鱼。
虽知大势已去,他仍是挺直了背脊道:“哼,事到如此,我倒是不认也不行了。没错,是我,可你们又能拿我如何?我和阿图苏若是未有消息传回,义父便会知道我们失手,西狄铁骑将马上犯境,踏平整个西关!”
今日宴会,他们原是想趁着柏云奚无能为力之时,当着满朝官员面前杀了当朝皇上。等嘉昌群龙无首,国内大乱之时,便能迅即进犯边境,可谁知柏云奚竟不若外传般伤势依然沉重。看这几人的样子,便知道方才酒菜里的迷神引根本没有在他们身上起作用。
“三年前,我在西南遇伏,亦是你所为?”柏云奚对他的叫嚣丝毫不予理会,只是沉声问道。
“没错。义父早就看出你是个威胁,要我寻个机会除掉你……谁知你不但命大,甚且还立了大功。固山原马场那一回,也是我特意安排的……可恨傅容薇那贱人心软,没下重手,若那小鲍主当时便给摔残,你如今还会站在这儿?”温少阳恨声说道,却没注意到这一番话说得在场几个男人都变了脸色。
锦仲逢先是望了景泓一眼,眼中透着焦虑,后者而无表情,那温和笑意早已消失;而柏云奚则是神色僵冷。那一回的事他还记得十分清楚,那马根本就无法控制,若非他反应够快,也许明悦芙如今便是芳魂一缕……
却原来,此事也是温少阳所为。
暗暗的,他又有些庆幸当时伤了的是自己,那样姣美的一双手,不该带上任何伤。
正想开口,一直静默着的景泓却发话了。
“朕不杀你。”他坐正身子,语气毫无起伏。“朕会留你在此,好生款待。西狄的贵客,嘉昌不会无礼。阿图苏,回去告诉漠狼王,就说朕见温公子一表人才,挺拔俊秀,特意留他一些时候……还有,温公子冒犯了北苏使者,朕会为两方好生调停……柏将军不日便将返西关,还望两国按约修好,勿再犯境。”说着,那眸中有精光一闪而过。
这话的言下之意便是,如今西狄得罪了北苏,还一并伤了那北苏使者一一端王爷世子,这件事若是存心闹开,北苏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阿图苏呐呐的应了,温少阳则面如死灰,知道自己算是完了。
他不过是一个义子,漠狼王万万不会费心来救他的。他不怕死,可听景泓的意思,他有的是方法来整治他,让他比死还不如。
眼看事情就要完满解决,却在温少阳就要被押下去的那一刻,柏云奚突然眼前一黑,直挺挺倒了下去。这一下变化太大,人人都是愣在那儿,唯有温少阳一下子回过神来,忍不住炳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景泓不动声色,只是看向温少阳,隐在袖内的手却已紧握成拳。
“我笑,这千生睡是我西狄秘药,药性往往缓而不发,潜于体内,中者往往死于昏睡不醒……隔了这么久,柏云奚都没事,我还以为柏云奚当真给医好了……却没想到他会在此时发作。一个月内,柏云奚要是不醒,这辈子也就算完了!真是天助我也!”温少阳眼中布满血丝,大笑着说道。
“解药交出来,朕可放你一马。”景泓忽然一笑,温言道。
“哈哈哈!没有用,没有用的。这千生睡配置之时,原就没配上解药,柏云奚只能等死了。皇上,你还是多担心西关吧,没有柏云奚,谁能挡得住我西狄铁骑?”温少阳本在绝望之中,却没想到事情突然转了向,这下子欣喜若狂,神态全没了方才的颓靡。
“……给朕押下去。”景泓不欲再听,手一挥,让禁卫把他们二人给带下去了。
明悦芙是在睡梦中给吵醒的。今晚她早早上了床,却是怎么也觉得睡不踏实,是以当那嘈杂人声隐隐约约传来,她便已披衣坐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心中堵得慌。
才刚稍稍打理好自己,景泓便直直闯了进来,见她醒着,面上微露喜色。“芙儿,快随朕来!”接着便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外走。
“皇兄,怎么回事?”明悦芙见他着急的样子,不由得心里沉沉,该不是柏云奚又出了什么事吧?似乎从认识他以来,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灾病便未停过。
“云奚他晕倒了。温少阳那混帐,说是千生睡的毒并未去尽,你快去给他看看!”两人说着,已走到柏云奚屋前。
明悦芙只觉一阵茫然。怎么他去一趟宫里,便又倒下了?那毒……
当时诊过,应是都去净了呀……心焦和心疼的感觉同时朝她袭来,她咬着唇,努力压下心头发颤的感觉,坚定的走到床前细细给他把了脉,又仔细翻看了眼皮。
“怎么样?”景泓看着她的动作,急急问道。
明悦芙抬起头来,一脸无措。
“脉象正常……只是有些略虚,将军他、他看上去只是睡着了……可他的眼却不曾转动……”她踱着步子,那神色终是露出一丝焦躁慌忙。
纵然他看上去再正常不过,可这般的昏睡实是不寻常,温少阳所言应当不假,可她却诊不出究竟是何原因所致。
千生睡,她是听过的。这药是几年前才突然流传,易使人困倦、焦躁,心火浮盛,药性发作之时,便是这般的昏迷不醒,久之患者睡时愈长,终至不醒?
可她当时不知,只是照着诊出的药性脉象给他医治,许是暂时制住了毒性,却终非长久之计,时日一长,那毒也就发作了。
明悦芙心中虽忧,可她仍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下,慌乱并无济于事,她得想想办法,怎么样都要把他治好才行。
柏云奚不明白自个儿是怎么了,他的意识十分清楚,可眼睛却是怎么也睁不开,浑身的力气都没了似的,可五感却特别的敏锐,甚至床边几人语气焦急的谈话他都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
他听见景泓对着御医发怒;听见明悦芙不能确定,带着担忧的语气;听见爷爷和父母焦急的探问;再然后,一切又重归平静,他就这样静静的躺着,不知日夜晨昏,亦不知外界冷热。
“这孩子……怎的这般多灾多病……芙儿……”是母亲的声音,低低的,无限哀伤。
“娘,您放心,我已经在想法子请师父来了……他老人家医术比我高……会有办法的。”是明悦芙的声音,依旧清脆如珠,又带着令人安心的徐缓。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西南边境受伤之时,就连那声音都是…模一样。他突然怀疑起柳轻依难道真的是他要找的人吗?为何对那个小泵娘,他只有亲切感,却毫无熟悉感,可明悦芙却处处让他觉得熟悉?
柏云奚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双干燥柔软的小手握住,跟着便听见明悦芙同他说话。“将军……你莫慌,芙儿定会想办法救你的……老爷子和爹娘都很担心你,你要快些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