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水玉兰以为贾善德让雷青堂过去只是监赏玉器,哪知到了一处厢房,这厢房里约莫坐了十多人,这些人衣着华贵,神态高傲,想来玉石界中最有分量的人物都在此了。
这些人不仅有钱有势还有权,尤其在浙江一带几乎能翻云覆雨,水玉兰见这态势,晓得这关不好应付了,应该不只是单纯监赏玉器这么简单。
见多识广的严文羽当然也瞧出不寻常,暗暗为雷青堂担忧起来。
丙然,贾善德当着所有人的面问道:“各位,眼前的这位青年才俊姓田,也是位玉石商,可在座的,有谁见过或听过他的?”
雷家在药材界呼风唤雨,但隔行如隔山,玉石界的人当然没人识得雷青堂,而雷青堂虽经营牙商事业,这其中也有玉石的买卖,但毕竟是小宗,又极少亲自出面接洽,见过他的人就更少了。
贾善德见所有人都摇头,立刻冷笑。“我瞧田公子拿出来的货虽然都是稀世珍品,似你的人却打听不出一点来历,这不古怪吗?田公子莫非不是干咱们这行的?”
他是个疑心病极重的人,很难轻易相信人,那日花船回来后,即着手请人调查雷青堂,却都一无所获,便开始起疑。
雷青堂见精识精,虽当众被质疑不是玉石商,但也只是淡淡抿笑,并不见一丝慌乱。
“田某初入这行不久,眼前的都是前辈,又如何会认识我这样的小辈。”他避重就轻的说。
贾善德见他轩昂自若,气度不凡,也有些赞赏,但要因此解去疑心,绝对不可能。
“既才初入行,出手即能拿出高挡玉器,你这小辈不简单啊!”贾善德继续道,指的是他那批南洋玉器。精明锐利的眼眸不住地盯着雷青堂看,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表情。
贾善德之所以能在这行稳坐龙头之位,靠的就是行事小心,绝不错信任何人。
雷青堂神态如常。“贾爷人脉广,田某认识的人也不少,之前那远洋船号的船东就是我的好友,田某要什么货,他都有办法帮我由各地调来。”
“话是没错,那船东贾某也亲眼见过,但是,忽然腾空冒出一个小辈,这事已经奇怪,且你还透过姓练的牵线,摆明就要我上钩,而这姓练的瞧也不是个有用的人,拿出的东西不入流,却能和你一道,你二人的组合未免也太可疑了!”这话连严文羽也怀疑上了。
雷青堂和严文羽没想到这贾善德会聪明至此,他们当真小看这人了。
贾善德笑得极为阴险。“怎么?不说话了,你二人莫非真有鬼?!”他语气凶狠的问。
水玉兰在一旁为他们两人捏着冷汗。
这时,朱名孝、方小乔、唐雄、赵英都让人“请”来厢房了,他们四人瞧起来颇狼犯,像是教人强押过来的。
“贾爷,这几个人到处与咱们的客人闲聊,问了不少玉石匠以及聘请劳役的事,不知有何意图。”贾善德的人一面禀报,一面不满的瞪着朱名孝他们。
水玉兰见状更着急了,若他们真被拆穿,照贾善德的狠戾程度,他们一行人恐怕都走不出这了。
“意图?田某既入玉石这一行,当然对玉石匠求才若渴,好的玉石匠能为田某雕出绝顶好货,助田某卖出更高的价钱,而劳役,在座谁家里没有一两座矿石山的,就算没有,玉石厂总需要大量的劳役帮忙加工玉石吧,我的人打听这些有什么错?挖角、找人,本来就是同行竞争的事,贾爷若要以这诬蠛咱们来意不善,那真正动机不明的反倒是贾爷你了!”雷青堂说的义正词严,毫不见心虚。
“我有什么动机?”反被指控,贾善德愕然。
“贾爷不觉得自己言清行浊、行为卑劣吗?若当初就怀疑田某,为何用市价的一半就收了我那批货?”
众人这一听,精明得都竖起耳朵来,贾善德半价买来的货,可卖他们不只一倍多,这屮间赚去多少暴利,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贾善德被说得恼羞成怒。“好,你若要消除众人的怀疑,那便做个测试就知,你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玉石商,还是假冒混进来意图不轨之徒。”
“测试?什么样的测试?!”严文羽沉着脸向,这处境越来越危险,他们都不是真正懂玉石的人,若真做什么测试,马上就会被看穿的。
贾善德撇嘴嗤笑。“这测试很简单,只要有些底子的都能通过,可若不是这行的人,那是决计骗不过去的!”
水玉兰心一紧,朝雷青堂望去,见他仍旧泰然自若,十分镇静,不禁佩服起他的处变不惊。
“是吗,请贾爷测试吧。”雷青堂临危不乱的说。
“来人,将东西拿上来!”他吩咐。
立刻有人将一批玉石搬进厢房里来,二陈列在众人面前。
贾善德见东西摆好,阴沉一笑。“来,既是玉石商,应该分辨得出这些是什么玉石,田公子,请吧。”要让他说出眼前玉石的名称。
雷青堂虽说不是正宗的玉石商,但因为经手牙商生意也曾研究过,要分辨并不难,他沉稳的开口道:“这是红碧玉,这是水晶、粉晶、茶晶……至于这个是玛瑙、虎眼石、新疆黄玉、菊花石、孔雀石、白玉、黑曜石……”他轻易的点出所有的玉石名称来。
众人点头,这人肚子里是有那么一点东西的。
水玉兰与严文羽他们立即松了口气。
“很好,不过这只是第一关,后头还有,来人,下一批再搬上来。”贾善德不甘心的再吩咐。
这次搬上来的有玉瓶、玉盆、玉罐、玉壶、玉杯、玉环、玉戒、玉如意等等玉制品。
“说出这些东西的价值来吧!”贾善德要求。
雷青堂沉吟了半晌,若单纯评估这些玉的价值他倒能估个十拿九稳,但若加上精巧的制作工艺,那价值往往翻倍,而若雕制的人是名家,那价值又再更高,还有年分也是决定价格的重要因素,若看走眼的话,这价格估出来就铁定闹笑话了,而贾善德要测试的就是他的眼力,能否瞧得出这当中的厉害。
但,这并不是他的功力能做到的,严文羽也瞧出这点了,只能心急如焚,却不知该如何帮他。
“田公子怎么迟迟不出声,这是估不出来吗?”贾善德意气洋洋的问。
雷青堂脸色略变,正要开口说什么,身后的水玉兰忽然走到了人前道:“估价这种小事哪用得着我家公子出面,我这个小厮代劳就可以了。”
见她突然跑出来,雷青堂不禁吃惊了,严文羽更是愕住,更别提朱名孝等四人有什么表情了。
朱名孝几个心想,她这是来帮忙还是来闹场的?这场合可玩笑不得,若是出趴,人家都会没命的!
“在座的可都是眼力过人之辈,你小子可别丢了我的脸才好。”雷青堂出声,言下之意竟是有意让她试试了。
朱名孝等人原以为他会喝退水玉兰的,想不到他却没这么做。
严文羽立即瞧向雷青堂,见雷青堂眼神有几分笃定,蓦然想起在苏州时,方小乔不慎撞落他的玉佩,水玉兰一眼就能说出玉石的价值。莫非雷青堂也想起这事,所以愿意让她试?
可谁都不知水玉兰那回是不小心猜中的,还是真瞧得出价值来?万一是猜的,这……严文羽捏紧了拳,心中难免志志不安。
“请主子放心,奴才自幼跟在您身边,您的本事奴才就算没全学会,至少也学了个六、七成,这点小测试,奴才行的。”水玉兰表现得极为自信,还故意说本事是跟雷青堂学的,让其他人不至于拒绝让她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