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有消息吗?”宣明躺在床上,意识昏沉。
“据回报,国师大人己在回京的途中。”蓉华赶紧回道。
“太好了。”宣明笑着喝下汤药,阴郁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想要起身走动,无奈挤不出半点力气。
蓉华听着宣明喃喃低话,不知说了什么,随后看见她又闭上眼睛,逐渐昏睡。
她的目光停留在宣明惨白的脸上,手指一动,想为宣明擦拭满面的汗水,忽然想起宣明不喜与人亲近,对未经允许擅自靠近的人,宣明从不手软。
收拾好东西,蓉华走出寝宫,前方突然一暗,她抬起头,吓了一跳。
“国师大人?”
玉海涛风尘仆仆的走来,高大的身影挡住朝阳。
蓉华被他冷厉的目光一扫,当即跪倒。
玉海涛瞟了她一眼,随手一挥,掩上寝宫大门。
蓉华等门完全关上了才站起身,想到宣明仍沉睡着,不知玉海涛会对毫无抵抗力的皇帝做什么?
一年的时间足够发生许多事,玉海涛为此离开,但结果,发生的事没一件是他希望的……止步在龙床前,他俯视宣明熟睡的脸。
满腔的怒火在见到她憔悴的容颜时,渐渐的沉静下来。
为了让他回来,她不惜损害自己的身体,弄得现在一副病容,无比虚弱,这任性的孩子真教他头痛。
若是个男孩子,还能狠狠的教训一番,偏偏宣明是个打不得,骂又不能骂太狠的娇贵小泵娘,玉海涛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对她。
他十分为难,必须找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斩断宣明满脑子缠人的儿女情长。
本以为离开她,时间和距离是最好的解药,如今一看,他知道自己错了。
第6章(1)
傍晚,室内昏暗,宣明幽幽醒来,浑身是汗,粘得难受。
“来人……”一开口,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她苦笑。假如她说话的语调始终如此,便不会有人私下说她娘娘腔,不够威严了。
等了许久,等不到人来伺候,宣明起身,正要再唤,忽然看见床边坐着一人,定睛瞧去,她惊讶了。
“太傅!”确信自己没看错,她又惊又喜。“你回来了?”
落地灯架上红光点点,照亮了玉海涛阴郁的脸庞,他的腿上迭满了奏折,几乎淹没了他的座位。在宣明望向他的同时,他将手上那份折子丢向龙床。
啪的一声,宣明的欢喜之情被飞掷而来的奏折打退,折子不偏不倚的落到她手边。
“自己瞧瞧,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做了什么?!”
宣明一整年未遭他责骂,见到他面色冷峻,她竟有种怀念的感觉,暗暗窃喜,翻开折子,看了两眼,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怎么会……没人告诉我西北发生了如此严重的旱灾。”
“你多少天没上朝了?”
听着他冰冷的语气,看着他那秋后算帐的态度,宣明惶恐。
“我……病了。”从小到大,见惯了他训斥晚辈时动口又动手的场面,虽然她贵为太子,又是女孩,他因此手下留情,哪怕她犯了错,也不会受皮肉之苦,但他有的是不伤她皮肉的惩罚方式,足以教她后悔莫及。
“我离开一年,你就病了一整年?”
“我……如果你不离开,就不会这样……”宣明立即泪眼朦胧,并不晓得自己的眼泪对玉海涛有影响。
玉海涛的视线飞快的从她身上离开,不让她的示弱影响自己,奈何向来冷硬的心肠对上她装可怜的模样,便不再坚固。
他霍然起身,腿上的奏折掉了一地。
“太傅?”宣明有点怕,他的沉默使她不安。
她的反应也令他失望,明知是错,不知悔改,任性的错到底,她的所作所为己触及他包容的底线。
“你要走了吗?”眼前的玉海涛似乎对她失望透了,不愿意理睬她了,宣明紧张的掀开被子,跳下床,追上去。“太傅……别走!”
她赤脚追到他身后,不由自主的伸出双手,想象小时候每一次撒娇那样拥住他,而他转身拍开她的手。
那力道很轻,却让宣明很惊心,仰望他蹙起的眉头,她开始为了让这个男人失望而恐惧不已。
“太傅,你又要离开吗?”
以前做错事,总有他在后方补救,现在他一次次抽身而去,吓坏了宣明。
这次他若撒手不管,谁来处理她制造的烂摊子?
她不能没有玉海涛,从身到心,她的天地是以他为中心而建成的,他离开了她,她活不下去。
“我不走。”男人的低语声略带一丝疲倦。
宣明纠结得一团乱的心,因为他的话,令她平缓了下来。
“这个月内,我会成亲。”他接着说。
她松下平缓的心又因为他的话而再度纠结,大惊失色,“什么成亲?和谁成亲?”
他的时间己过度消耗在国家大事之上,连与她相处的时间都不断减少,又哪来的工夫娶妻?
难道这次离京,他发生了什么艳遇?
“太傅?”宣明焦急,欲再追问,“太傅……”
玉海涛摆月兑她的纠缠,兀自走开,越来越远。
“来人!”宣明想叫人拦住他,然而直到他离开,都无人敢接近,反倒是跑出寝宫的她被人拦住了。
“陛下。”
“金兰?”仔细一瞧,拦路的竟是让她赶到玉家的侍女,宣明错愕不己。“怎么是你?”
“国师大人将奴婢换回宫了。”
宣明头昏脑胀,差点站不稳,放眼张望,附近的宫人换了一半新面孔。
她浑身发冷,可以预见玉海涛不费吹灰之力,将她花了一年心血提拔起来的人手除个精光。
她与笼中鸟雀有何分别?
她娶妻,他离去;她的爱慕,他不接受……每一次他走,她无法挽留;每一次他想做的事,她都无法阻止。
这一次,要眼睁睁的看他成亲吗?
他怎么可能喜欢上哪个女子?他哪有时间去疼爱别的女子?
宣明连魂魄也冰凉了,全身力气消失殆尽,跌坐地上。
“陛下,请快起来,地上凉。”金兰见宣明跌坐在地,双足未穿鞋袜,赶紧搀扶起她。
凉……有比她的心更凉吗?宣明惨笑,无力再去追一个她永远追不到的人,又不甘心失去她奉为信仰的存在,怎么办?
她强迫自己冷静,正视金兰。“他……国师说他要成亲,你在玉家待了那么久,听说过这事吗?”
金兰不敢抬头,犹豫了一下,回道:“国师大人是临时决定的,人选这两天才定下……”
宣明慢慢的走回寝宫,脚步虚浮,半路顿住,转身又问:“他要娶谁?”
“……是丞相家的大小姐。”
“那不是个寡妇吗?”宣明尖叫,她晓得此人,京城有名的才女,丈夫去世后,一直安于家中,玉海涛怎么可能勾搭上如此出名的贞节烈妇?
突然,灵光一闪,她醒悟过来,玉海涛所谓的成亲,恐怕和千羽嫁给她一样,只是个幌子。
“他离开一年,哪有可能和京城里的女人谈情说爱?”宣明走进房中,跪坐地上,明白了他成亲的理由。
为了让她死心……她掩面,哀痛的心扭曲了她的容颜。他没有爱上别人,可是她若不死心,他难道要一年娶一个女人来回绝她?
“玉家上下怎么说?莫非他们同意这门亲事?”宣明镇定下来,开始思考着,要如何破坏玉海涛的亲事?
“丞相家和玉家门当户对,国师大人的年纪又不小了,哪怕是娶个风尘女子,只要能传宗接代,玉家的长辈们是不会反对的……”金兰说出自己所了解到的情况。
宣明咬了咬牙,思绪辗转,突然想到什么,逞强似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