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事件尚未曝光之前,他也曾撞见秋月拿着一个木盒离开祖母的院落,原以为秋月行窃,立刻告诉了父亲,结果父亲去询问祖母后,祖母说那是她让秋月去送的贺礼。
他后来常常在想,秋月若真是去送礼,哪里会有那鬼祟的模样,他推测当时秋月是去为祖母偿还赌债的。
只是这件事五年后才会发生,怎么也提早了?
华煜仔细推敲,想着今世与前世之间的差别,直到有了结论。
前世是祖母当家,府里的吃穿用度东扣一点西扣一点,全都能进她的口袋,没那么快用到私房,可今世是母亲当家,祖母能攒在手里的银钱自然少了,想来再过不久祖母用光私房后就会开始收贿了,他必须赶快阻止。
华煜边快步走向父亲的书房,脑子边快速运转着,他不能跟父亲直说,前世这事被祖母草草几句话给揭了过去,这次或许还会被祖母指责他是因为母亲被赶出家门要报复。
他左思右想,觉得最好的方法是让父亲眼见为凭。
华煜一进到父亲书房,二话不说就拉着父亲往外走。
这阵子儿子变得很冷淡又郁郁寡欢,难得主动来找他,华磊正觉得高兴,没想到儿子拉着他就要走,说是要跟上秋月的脚步。
秋月一路小心翼翼四望着,每一回身,华煜就扯着父亲躲到可以隐藏的地方。
华磊困惑极了。“煜儿,你为何要我跟踪秋月?”
“她从祖母的院落里拿了一只看起来很珍贵的木盒,抓贼要抓赃,煜儿带爹爹来看秋月玩什么把戏。”
华磊和华煜跟着秋月来到一间赌坊的后门,看见秋月把木盒交给一个男人,说了几句话就快步跑开,华磊正要上前询问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却被华煜制止了。
“爹,交给我,你一出现那人怕吓得不敢说话了。”
“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爹就在一旁看着,还怕煜儿有危险吗?”
华磊真心觉得儿子很聪明,不像一般十岁孩童,若真发生什么事,儿子定能随机应变,况且就如儿子所说,他就在一旁看着,断不可能让儿子身陷险境,便答应了。
赌坊的男人见一个小童跑过来,又见他穿着的衣裳布料极佳,想着会不会是赌坊厢房里那些贵客的孩子,便问道:“喂!孩子,你是从哪个厢房跑出来的?”
“我是跟着秋月姊姊过来的,秋月姊姊是不是偷了我祖母的宝贝,这位大叔是不是牙保,专门收售赃物啊?”
“你别胡说!”男人表情一敛,作势吓晚华煜。
华煜不但不怕,还指着男人道:“别想吓我,我会大叫喔!到时大叔你帮人销赃的事就会被知道了。”
华煜的话没造成恫吓的效果,反而让男人失笑。“好啊,你叫啊!罢刚那个婢女是替她老夫人来还赌债的,我是不知道那位老夫人是什么身分,不过这种事情闹大了,丢脸的是你家,你喊吧,我不介意。”
男人不但没有一丝心虚,还转身就走进了赌坊后门。
华煜当然不可能真的喊人来,他只是想让父亲知道实情。
那男人一走进赌坊,华磊便从躲藏之处走了出来。华磊早在跟着秋月来到赌坊后门时,就有了最坏的猜测,但没到最后一刻还是不肯相信,直到听见那人证实了他心中所想。
华磊想在从军之前,母亲并没有赌博的恶习,而十年来若怡陪在母亲的身边,如果母亲嗜赌,若怡知道事情轻重,不可能不告诉他,更何况之前的日子那么清苦,母亲亦不可能有上赌坊的赌资。
那么,他能推论出来,母亲开始上赌坊,是进了将军府后的事,然而母亲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知道这样的场所?
华煜看着父亲若有所思,知道他开始起疑了,达到目的的他摇了摇华磊的手臂,华磊这才回神。
“煜儿,走吧,回将军府。”
华煜看着父亲忧愁的样子,知道父亲是遭遇难题了,新帝忌奢靡,好不容易因为公主寿辰才解了禁,但对于赌,可没有这么大的容忍。
丙然,当晚华磊与华老夫人吵了一架,他把事情的严重性告诉了母亲,可是华老夫人不认错,还说她是将军之母,谁敢为难她,他见母亲听不进劝也动怒了,直言如果母亲被官府逮到,他绝不会偏袒。
最后,在华老夫人连声责骂儿子不孝忤逆的话声中,华磊气怒的离开了母亲的院落。
华磊还算理智,安若怡不在了,但他并未将华府的产业交由母亲代为管理,苏霏雪自然也不可能暂代主母之位,他自己担下了这些责任。
这些日子掌管华府产业,他才体会到安若怡的辛劳,更再次发现儿子的聪颖,儿子这段时间都跟着母亲,不但对铺子里的事了若指掌,甚至什么人足以信任、什么人有能力,都分析得很透澈。
所以,期间华磊听了不少儿子的建议。
玲珑坊的生意是华磊最关心的,他想着这是安若怡最喜欢的铺子,当然得为她照顾好,而华煜十分不喜欢黄掌柜,反倒认为其中一位赵师傅还比较适合管理铺子。
赵师傅守寡多年,本还有个儿子可以依靠,可是儿子也死在战场上了。
玲珑坊是安若怡发生私会事件的地方,没有拴上的后门让华磊猜想坊里肯定有苏霏雪的人,严格说来,整个玲珑坊的人他都不信任,可是儿子力荐的那位赵师傅的确让他心生动摇。
就在此时,玉颜送回了点翠顶花,一进玲珑坊也不见她把东西交给黄掌柜,而是交给赵师傅,还转述了一些安若怡交代的注意事项。
赵师傅仔细听着,没有因为安若怡的失势而改变态度,相较于黄掌柜对玉颜的恶意,立场十分明显。
“玉颜,你应该是把顶花交给我吧?”黄掌柜不满的道。
“夫人说了,这二十六件头面事关重大,全数交由赵师傅负责。”
“玉颜,你别忘了这铺子的主人是将军,他人还在这里。”
玉颜没好气的想,方才她一进来不就立刻对将军见礼了吗?黄掌柜根本是故意编排她的不是。
她还想再说,华磊却扬手制止,锐利的眸光扫向黄掌柜,不悦的道:“黄掌柜,玉颜是夫人的婢女,是代表夫人来办事的,你对玉颜这般态度,可是不把夫人这个主母放在眼里?”
黄掌柜早跟了苏霏雪这个主子,自然也帮着苏霏雪设计安若怡及凌纪凡“私会”,将军与夫人和离,黄掌柜还以为所有的计谋成功,自可无视玉颜,可如今听将军这么说,难不成将军府的主母之位还等着安若怡,不可能落到姨娘头上?
一想到事情可能不如预想中的顺利,黄掌柜连忙收敛态度,连呼不敢,不敢再多看华磊一眼。
华磊看玉颜方才与赵师傅的互动,想着安若怡对赵师傅的信任,再加上儿子的推荐,最后,他有了决定,“赵师傅,从今日起你升任玲珑坊的掌柜,把黄掌柜的月钱多算一个月给她,让她离开吧。”
“将军……”
黄掌柜还想求饶,可是华磊已经不想再理会这些琐事,带着华煜离开了。
玉颜看着眼前的情况,偷偷在心里得意的笑着,她要赶快回客栈告诉夫人这个好消息。
华磊带着华煜走在街上,不断称赞他聪慧,“煜儿,有时我看着你,真觉得你不像个十岁孩童。”
华煜故作天真的笑着,“煜儿只是看娘亲很信任那些人,转告爹爹而已。”
天知道他这二十岁的灵魂困在十岁的身体里有多别扭,不过有些事二十岁的成人做不到,十岁的孩子却能做到,毕竟一般人对个孩子能有多大的防卫?所以他以这个模样,的确能看得清很多将军府的事,进而给母亲建议,只是一个十岁孩子该如何表达,的确是个难题,害他每次话出口前总要先在脑海里转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