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是用语珍的装束出府的,从那之后就一直做姑娘打扮,他……
前面后面串一串,她认真想了想,恍然大悟,指着他笑道:“你在想什么?我可是克夫的不祥之人呢。”锦绣村不大,她的故事应该早就上下传遍了吧。
“你帮村民做这么多,在他们心里,你吉祥得很。”
她微微一笑,没接下他的话,只是眺望远方,许久才说:“这些事,不是为村人们做,是为我自己做的,我必须证明自己的实力与价值,证明我不是只能依附岳帆而活。
“明白吗?我正在学习肯定自己,我必须站得更直、走得更稳,日后才能成为圜儿的助力,这是我爱他的方法。”
所有女人都想找个男人来依附,谁会想去证明什么实力与价值,他不懂,为什么这些对她而言这么重要?但一股由衷升起的欣赏与敬佩,正在慢慢发酵。
她是个不同一般的女子,难怪……难怪会做出这么与众不同的决定。
他松开眉目,“你可以试图证明些什么,但接受朋友的帮助,并不会影响你的自信独立,所以,拒人千里不是一种良好美德。”他扬扬手中的蜜蜂罐,问:“既然可以接受程大东的蜂蜜,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银子?”
“蜂蜜和银子能相提并论吗?那张银票能买多少瓮蜂蜜。”
他笑了,微扬的嘴角带着骄傲。“能力不同,出手自然不同,那一百两于我而言,就像蜂蜜于程大东。”
意思是人家能力高,一百两不过是九牛一毛?唉……骄傲啊骄傲,谁不晓得他是皇帝钦赐的平阳将军,可以了啦!
她轻轻一笑,加快脚步,却一不小心踩上小石子,整个人往后仰,幸好他的武功很高强,手一拉、一提,她就回到……
回到他胸前,鼻子贴着他的衣服、额头贴着他的衣服,小小的嘴唇也贴上……明明隔着衣服,可是他却、却……却觉得衣服消失……
她抓住他的手臂站稳后,却笑个不停,原来偶像剧不是演假的,真的会出现这么机车的场景,她想再玩一次,看看脚会不会翘起来,像跳国标舞那样。
“别调皮。”见她又要倒退走,他连忙制止。
无双耸耸肩,好吧,男主角不愿配合,那就……转过身,踩着轻快脚步往前跑。
一阵银铃笑声扬起,孟晟冷硬的五官瞬间软化,浓浓的笑意溢出眼底……
第八章心头打翻醋(2)
夕阳西斜,金色光芒染得天边云朵穿上五彩霓裳,早开的栀子花传来淡淡甜香,皇帝负手站在窗前。
他的五官带着与生倶来的威严,雪亮的目光中隐有愠怒,起伏的胸口强抑着满腔怒涛。
又跟丢了,按捺一个多月,他等待着这一天,没想到……又跟丢了!
甩袖,看一眼跪在地上、垂头丧气的于新,终究是自己太低估蒋孟晟。
没错,是低估了,他能只身勇闯敌营救回岳帆,怎会是泛泛之辈?
这段期间,他把蒋孟晟留在身边,暗暗观察过无数回,怎会不知道他的能耐?那是个令人激赏的栋梁之材啊,区区一个暗卫,能奈何得了他?
“通通撤了吧。”陈羿寒声道。
撤了?于新猛地抬头,对上主子的视线,是字面上的意思吗?
皇上性格善于隐忍,但向来是不达目的不松手的,要他撤,难道……心头一悚,于新握紧拳头,额间青筋微露,这是要重罚了。
一揖至地,于新咬牙,身为隐卫不得求饶,他只能静待皇帝下死令,然而,控制不住的汗水湿透后背,寒意不断窜起。
“下去领五鞭,让韩深过来。”
五鞭?于新松口气,虽是蝎尾鞭,但五鞭不至于要人命,皇帝竟对自己网开一面?但他没有时间深究,放开拳头,扬声道:“遵命。”
于新退下去,秦公公立刻躬身迎上前,问道:“启禀皇上,传膳否?”
哪有心情?俊眉聚拢,抑郁在心,陈羿挥挥手。“退下!”
秦公公道:“皇上应该开心才是,平阳将军越是谨慎小心,越可以证明确实是他把燕氏藏起来。”
没错,若是坦荡,何必遮掩躲藏,就像平日那样,由着隐卫跟踪就好,所以……什么知交、什么兄弟,岳帆竟拿这种人当心月复,朋友妻、不可戏,蒋孟晟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
想用一个妹妹换走燕无双?哼!十个蒋孟霜也换不了。
见皇帝不语,秦公公又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平阳将军终究还是得回到宫里当差,等下次休沐,皇上再派韩大人出马,定能让皇上得偿所愿。”
苞在皇上身边多年,皇上的心思他看得明明白白。
当年皇帝钟情的明明是燕家姑娘,偏偏燕姑娘她……想不透啊,想不透她怎舍得放弃泼天的富贵荣华,宁可嫁给钟岳帆?那时,钟岳帆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五品武官。
也怪皇上傲气,何必理会小女子的心思,先把人给娶进来,再慢慢磨合不就得了,女人嘛,哪能不对丈夫低头?
偏偏皇上犯傻、偏偏要装大度,硬把人给让出去,却让自己心头难受,何苦来哉?他替皇上心疼呐。
陈羿吐气,脸色稍霁。“你说得没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让花房给尚书府再送两盆栀子花过去。”栀子花是无双最喜欢的花。
秦公公皱眉,皇上贤明持重、文武兼通、精明强干、机辩善文,文武百官皆不敢欺,怎么……怎么老是在燕无双上头犯傻?
“皇上,燕氏已经不在尚书府。”秦公公提醒。
陈羿苦笑,他何尝不知道?他只是想替无双出口气,没错,他又傻气了,因为燕无双。
“下去传膳吧。”
秦公公闻言大喜,连忙弓着身出去。
吸一口甜甜的花香味,燕无双的笑脸浮现眼前。
那年,她与岳帆新婚,他微服出访、一路访到尚书府,外人都晓得皇帝与钟将军情同手足,殊不知,真正让他们往来密切的理由是无双。
是她的轻言巧语,抚了他的心,是她的善解人意,让他信任岳帆、重用岳帆,试着对岳帆放下妒嫉,他能得此肱股之臣,岳帆能一展抱负,无双功不可没。
他到钟府,不允许下人禀报,直接往静心园走去,未入拱月门,先听见无双轻言巧笑,嘴里念着诗——
“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妇姑相唤浴蚕去,闲看中庭栀子花。瞧,我像不像村妇?”她摘下一朵栀子花,插在鬓边、笑问岳帆。
“不像,我的无双是最高贵的才女,诗词书画无一不能,天底下哪找得到这种村妇?”
他嫉妒极了,嫉妒岳帆能够光明正大说“我的无双”,那原该是他的无双。
陈羿踏进拱月门,笑望那对夫妇,无双正拿着篮子,一朵朵摘着栀子花,他道:“我还以为真是‘闲看中庭栀子花’,原来是‘摧残中庭栀子花’,好端端的,摘它们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满肚子不悦。
要不是无双进宫,在栀子花丛前驻足流连;要不是他问:“喜欢吗?”她满眼笑意说:“爱极。”;要不是她曾说栀子花的花语是坚强、永恒的爱……
他才不会巴巴地送来两盆盛开的栀子花,更不会闲来无事微服出访到钟家,想亲眼看看收到礼物的她,会有多欢快?
没想到,满枝头纯白的花被她折得七零八落,她竟这般轻贱他的心意。
无双上前,献宝似地把篮子往他眼前一晃,回答,“正好,皇上来了,省得我跑一趟宫里,岳帆,你陪陪皇上,我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