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昌眼色一冷,可面色及姿态仍是寻常模样。
“东方姑娘?”司徒长达一听竟是个貌美女子,忍不住便好奇了。“快快唤她出来瞧瞧。”
夏侯昌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知道他此时若是推却,只是让众人更加好奇罢了,于是仰头看向管事,冷冷说道:“唤东方姑娘过来。”
东方荷不知道夏侯昌为什么要叫她到“彩蝶厅”,他知道她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也不曾要求她露过面。但她还是去了,也未特别更衣,就穿着平时惯穿的红裳。
还未靠近“彩蝶厅”,笙箫袅绕便已先缠绕了过来。
东方荷蓦然想起夏侯昌不辨五音的歌声——她有回在古墓时发了高烧,病得挺严重,没有精神,什么都吃不下。他玩笑地哼了几句曲,逗得她笑到开了胃口……
以前多好啊。东方荷咽下笑意,见着一名送菜的婢女正要进门,也就和她并肩走入。
才进屋,夏侯昌的眼便锁上她,但他无所谓地移开,恍若没看到她一般地继续仰头喝酒并和身边的沈芸娘说话。
东方荷早已习惯夏侯昌在外人面前对她的漠然态度,她甚至想起了她为何总不爱出现在这般宴乐场合,因为夏侯昌总当她无物一般。
“二皇子对你做的醉枣,赞誉有佳,还不快过去谢恩。”夏侯昌沉声说道。
东方荷不知道她为何要多谢二皇子,但因为不想多事,于是就简单撂下一句。“多谢二皇子。”
“退下吧。”夏侯昌沉声说道。
司徒长达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名皮肤细致、模样水灵出众,一对眸子尤其聪慧有神的女人,一把便拉住她的手。
“这么一个水人儿,放在厨房里简直是糟蹋了。”司徒长达醉醺醺地说。
东方荷蓦地抽回手,后退一步。
司徒长达笑着逼前一步,还想纠缠。
“怎么就这么有巧思,做了醉枣。还做了什么玩意,说来让本王开心。”司徒长达伸手又想拉她。
“玫瑰杞子、炭香核桃、水晶豆腐全在那里。”东方荷一个闪身站到桌边,指着桌上茶点说道。
“你这般巧思,这种样貌,待在厨房浪费了。不如跟了我……”
“二皇子,你现在的局势不适合领个女子回去。”沈素沉声说道。
东方荷看向夏侯昌,但见他一语不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迳自喝着酒。她紧握了下拳头,表情也学他一样冷敛了起来。
“夏侯兄,那就把她放到你替我准备的宅院里。”司徒长达对着夏侯昌嚷嚷道。
“我不去。”东方荷冷然说。
“你不去?你不去!”司徒长达哈哈大笑出声,认为这女子的欲拒还迎有几分味道。他猛然抓住她的下颚,酒气全喷到她的脸上。“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只知道你与我无关。”东方荷挣开他的手,退到了门边。
“放肆!”沈素大喝一声。
东方荷朝沈素瞪去一眼,冷冷说道:“随意调戏女子,是为放肆。在主人面前,代主人斥责,也是放肆。”
东方荷挺直背脊,转头走向门外。
“大胆刁女。”沈素指着她的背影,气到手臂都在发抖。
司徒长达因为酒醉,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被骂了。立刻转头看向夏侯昌,打算看他如何处理这一切。
“东方荷,站住。”夏侯昌严声说道。
东方荷听而未闻,继续往前走。
夏侯昌眼色一使,黑衣护卫疾步而出,下一刻便已将东方荷架到二皇子面前,并迫使她跪下。
“给二皇子道歉。”夏侯昌面无表情地说。
东方荷看着夏侯昌,心痛着,但下颚却仰得更高。
“凭什么?”她说。
“掌嘴。”夏侯昌让护卫上前给了她一巴掌。
东方荷脸被打得一偏,身子也斜倒到地上。
她整个人怔住,完全忘了颊上热辣的疼痛,只仰头瞪向夏侯昌,不敢置信他竟会这般待她。
“我的行住坐卧,是用我自己的双手换来的。我不是你夏侯家的任何人,我走人便是。”她忿忿地说道。
夏侯昌起身,手掌看似倨傲地背到了身后。因为他如今双掌颤抖,紧握到连青筋都毕露。
“再掌嘴。”夏侯昌说。
“不用,我自己来!”东方荷挥开护卫的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甩到双唇都流了血。“还有呢?是要挑断我的手筋还是脚筋?北荻国就是这样对待一个甚至不是北荻国人的女子吗?”
“住嘴!”夏侯昌忿然将手边一支半人高的瓷瓶狠狠往地上一摔。
啪地一声碎裂之声后,屋内静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沈芸娘害怕得咬住衣袖,不许自己哭出来。
第3章(2)
东方荷看着夏侯昌冷冷脸孔,她忽而勾唇一笑——
能把他气到在二皇子及宰相面前失去控制,她也算是有些分量了。
“要我闭嘴很简单。你给我一把刀,让我一了百了,我就永远闭嘴了……”东方荷说。
“大胆!”夏侯昌大吼一声,屋内所有人全都吓到说不出话。
因为从来没人听过夏侯昌提高音量说话,更何况是这种怒吼。
二皇子和沈素亦是一惊,不由得在东方荷身上多放了一些注意。
夏侯昌和东方荷对望着,她气到满脸通红,他则是脸色愈沉愈冷,终至脸上再不让人看出任何表情。
因为他不能让这些人把东方荷当成对付他的把柄。夏侯昌从她脸上移开目光,面无表情唤进管事交代道:“给她一把刀,让她到房里一了百了,别让血污了二皇子的眼。”
东方荷以为她的心不会再痛了,但她还是瑟缩了子,可她仰起下巴,看也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便走人。
夏侯昌给管事使了眼色,管事懂了主人的意思,立刻唤来几名护卫护在东方荷身后,务必保她平安无事。
此时,始终站在夏侯昌身边的沈芸娘,没想到事情竟会演变到这等地步,吓到脸色发白。
爱里谁不知道夏侯爷待东方荷不同一般,如今东方姑娘既因她的一句话而来到“彩蝶厅”,那一切的帐岂不是要算到她头上。
“夫君,饶了东方姑娘吧。”沈芸娘立刻跪倒在夏侯昌的脚边。
“如何饶?”夏侯昌寒眸往沈芸娘一射。
沈芸娘头皮顿时发麻,心神不宁地看向父亲求救。
“爹。”沈芸娘双目噙泪地说。
“府内染了血,总不是个好兆头。”沈素也没想到事情竟会演变到这种地步,原本还以为这东方姑娘在夏侯昌心里有些地位,没想到他当下就任由她生死自灭。
传言不假,这夏侯昌果然无情!
“管教无方,请二皇子见谅。”夏侯昌拱手为揖,寒声说道。
这么一闹,司徒长达酒也醒了不少。
夏侯是他登上王位的最大助力,而这东方姑娘在府里原本也该算是一号人物,就这么莫名其妙死了,总不是件妙事。
“没错,这姑娘倔得有味道,就这么白白送走一条命,实在可惜。”司徒长达陪着笑脸说道。
“再有味道也不该放肆。”夏侯昌冷冷地说道,故作不经心地将颤抖的手背在身后。
他知道他的人不会让东方荷出事,也赌沈素这些家伙会开口替东方荷求饶。但东方荷那外柔内倔的性子,他是清楚的。所以,双手仍会颤抖啊。
“不如让这女子将功赎罪,今日保全她一条命,之后把她送到你替我准备的那处别院里。你跟她说她既是你的人,身分自然不是一般,若能服侍得本王愉快,我登基之日,便封她为妃。”司徒长达右手一挥,以一种降恩语气说道。
“多谢二皇子。”夏侯昌再朝门口管事抛去一眼。“还不快去传二皇子旨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