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
“我想,还是去你的公司帮忙吧。”她挤出微笑,“毕竟就算婚后没和公婆住在一起,见面的机会还是很多,既然这是婆婆的希望,那就这么做吧。”
田正欉瞄了眼她的表情,虽然心疼,但一想到她父亲曾对他说出不希望她继承焙茶手艺以及帮忙卖茶的话,也就沉默了下来。
良久,到她家门前时,他才开口,“来我公司吧,我会从头教你。”
孙美人先是望了眼自己心爱的男人柔情的脸孔,又隔着车窗看了眼让她感到有些疏离的家门口。
即使不愿意,结了婚也总得割舍掉什么,她不习惯这些改变,总觉得心酸酸的。
但是,这是她的选择,她不想对未来感到害怕,她也愿意相信这个男人。
她深吸口气,提起精神笑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从那天起,她就到他公司帮忙,但与其说帮忙,也只是偶尔替不在位子上的他接电话,不然就是陪他外出,有时候泡茶给和他会谈的客人喝,听他们谈论销售管道以及包装改良的事情。
身为特助的康育群不好意思让她经手事情,而其他事情都有专业的人处理,插手反而造成别人的麻烦,让她即使想自己找事做也没办法.因为很闲,她有些茫然,他安抚她说这只是开始,等公司越来越上轨道,会增加公司的部门跟规模,有很多事情能让她帮忙,包括他计划以后会成立门市,到时候让她训练门市小姐泡茶。
她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不过还得筹备结婚的事情,看婚纱、决定喜帖样式、谈论喜饼内容、决定宴请的人数、婚宴地点等,时间过得飞快,很快的订婚之日就到了,宴席办在海鲜餐厅。
因为来的父执辈不少,席间不少人拚酒,好不热络,最让人惊讶的是,看似最保守的爸爸,居然是在场最会喝的男人,不只敬酒时陪喝了一圈,主桌吃一半还被一些亲戚朋友拉去其他桌拚酒,喝到那些想灌醉他的朋友们都醉了,他不只没脸红,还游刃有余的继续喝下去,被叔叔调侃宝刀未老,她这才知道,原来她爸年轻时,常和人打赌拚酒,从没输过,还会骑重机飙山路,但结婚后就把一些习惯给改了。
原来爸爸也曾有一段叛逆的岁月啊,她一直以为他天生老成,不苟言笑,其实是自己不够了解父亲罢了。
能在订婚宴看到爸爸的另一面,她心里是很开心的。
一个月后他们结婚了,礼车从家里出发前,她照礼俗将扇子往车窗外丢,不经意从车侧的照后镜看见爸爸将水泼向礼车,严肃的脸部轮廓因为微笑变得温暖,她的视线登时被眼泪模糊一片。
终于,她看到了爸爸的笑容,打从母亲去世后就没见过的笑容,她没想到会在这时刻看见。
那淡淡的鱼尾纹,微勾的唇角,在在流露出真诚的喜悦,那样的笑容让她深刻明白到,爸爸很开心她拥有自己的幸福。
车子开上路,也让她的伤感更浓。
以后,她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不能天天看到爸爸在房间忙碌焙茶的身影,也没办法注意他是否又超过时间忘记吃饭,也不会再因为一些不合而吵架。
一想到这,她就难过的无法言语。
因为妆哭花了,到饭店时新娘秘书先替她补妆,才让她吃点饭店人员端进来的食物,避免待会饿太久。
一会儿,门被推开,孙永在一身西装笔挺的出现,嗓音低沉地问:“好了吗?”
她回头望向父亲,忍住差点再次涌上的泪水,微笑点头。
案亲将她的手放在臂弯,踏出去的每一步稳重而缓慢,迎向宴会厅红毯中央等候的新郎,将她的手小心地交付到田正欉手中。
“以后就交给你了。”孙永在郑重地道。
“我一定会让她幸福的。”田正欉许诺,神情满是认真。
即使这只是象征的仪式,孙美人眼眶仍不争气的红了一圈。
在司仪充满情感的台词衬托下,他们交换完戒指,走到舞台上听彼此父母致词。
接着,她陷入换衣及敬酒的忙碌中,田正欉宴请的人不少,不只亲朋好友,还包含员工以及一些合作对象。
婚宴结束后,他们在新家让婚摄拍最后几张照片,等送走亲戚,他们双双在洗完澡后累瘫在床上。
田正欉伸手疼宠的捏一捏她的鼻子,用有如星光般灿亮的双眼凝视着她,“以后,请多指教,田太太。”
孙美人回以调皮的笑,轻咬他在她脸上来不及收回的手指,“田先生,小心啊,我可能会是只母老虎。”
他的薄唇溢出让人酥麻的好听笑声,凑到她耳边暧昧道:“那,今晚就让亲爱的母老虎把我吞吃入月复,你说好不好?”
听得出他话语中的含意,她红了耳廓,不轻不重地槌了他一记,“不正经。”
他擒住她的手,顺势将她带入怀中,抱了个满怀。
“我爱你。”他的吻落在她的发上,深情的款款低语。
她心里甜滋滋的,将脸偎入他的胸怀,环抱住他的腰。
“我也是。”她微笑道。
在他怀中,她能够忘却离开熟悉的家的寂寞和不安,沉浸在他给的爱里。
她相信,在这里的生活将是幸福的开端,他们会成为人人称羡的夫妻,永远恩爱。
两年后——
冰凉的雨从天上落了下来,滴滴答答的清脆声音扰乱人心。
孙美人从医院里奔了出来,没撑伞的她立刻被淋得一身湿,看起来狼狈不已,苍白的脸上流淌的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泪水,表情失魂落魄。
优雅俊美的田正欉随后追出来,有力的臂膀拉住了她,不在意和她一起被雨打湿。
“美人,还有机会的……”他安抚的嗓音隐含着温柔。
她以往喜欢他用这温润好听的声音哄她、逗她笑,但现在,他的温柔无法温暖她那颗又冷又痛的心,反而让她更加遍体生寒。
“够了!”她反应激烈的甩开他的手,回首对自己深爱的男人尖声大喊,“我受够这一切了!”
见她失控,田正欉微楞。
望着他眉间微不可察的拧起,孙美人心头更加刺痛,随即头也不回地逃离他身边。
“美人!”
他的喊声仿佛很远,又仿佛近在耳边,但她只是越跑越快,好似这样就能够从令她窒息的情绪中逃开,撞到路人她也不管,只管往茫然的前方跑去,任豆大的雨打上她的脸。
途中,她滑倒在地,手肘、手掌以及碎花裙下的双膝被磨得破皮出血。
“小姐,你没事吧?”附近小贩担忧的问。
她只是摇摇头,没心思开口回答对方,蹒跚的站起身,忽略身上隐隐作痛的小伤口,表情恍惚地回头看着陌生的街道,没有熟悉的身影追来。
她很久没这样尽全力跑过,侧月复微痛,脚步沉重,得大力呼吸才能够缓止肺叶的不顺畅,自己也不清楚跑到哪里,离医院有多远。
没看到他的身影,她心情复杂,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收回目光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她独自淋雨走路的模样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太突兀,有个好心的妇人喊住她,“小姐,要一起撑伞吗?”
她抬起眼,望着妇人脸上单纯的关心,陌生人的问候让她眼眶红了一圈,但她挤出颤抖的微笑说:“谢谢,不用了。”
害怕再引来别人的关心,孙美人走进便利商店,买了两条毛巾,随便点了一杯热饮,坐在落地窗前的位子,勉强提起精神擦拭头发和衣服及破皮的伤口,喝了几口热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