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潋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凭借着月光,瞧清了她手上不是汗,而是血,不禁挣扎着从他怀里起身,往他的背后看去,只见他的左后腰上插着一把短匕,刀刃几乎全没入他的体内,因为方才的奔跑,血液加速迸流,早已湿透了他的袍子。
“多闻……”她颤着手捧着他的脸,发现他的脸竟苍白得连点血色都没有。
一定是刚刚卫玉对他痛下杀手,可她却压根没发觉……
应多闻拉下她的手亲吻着。“潋滟,听我的话,你先走,我待会就会赶上。”
“我不要!”潋滟紧握住他的手。“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们不分开!”
卫玉生死不知,他要是留下……不,先不管卫玉是死是活,要是她将他留在这里,他身上的伤就足已要了他的命。
应多闻抵着她的额,俊魅的眸神已逐渐失焦,气息紊乱地道:“听话,现在里头正乱着,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你也一定走得了,而我……我会赶去,我会……”
“你少唬我了!你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你要怎么赶去?”她怒声骂着,忘了自个儿也浑身酥软无力,硬是要架着他一道走。“走……我带你去看大夫,我们……一定可以离开天香楼的。”
应多闻突地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他很不甘心,非常不甘心!因为他醒悟得太晚,因为他防备得太少,才会让垂手可得的幸福转眼消逝……他走不了了,可她怎么办?他必须将她托付给谁?
“多闻,你要看大夫,你一定要看大夫……我们赶快走……”潋滟紧拥着他,发现他的衣裳已经湿了大片,那短匕几乎都隐没在他体内了,他还能活吗,还能活吗?!
“潋滟……”他不舍地吻着她的发顶,正欲开口时,蓦地听到脚步声,他想也没想地搂着她闪进矮丛里。
“别说话,有人来了。”
潋滟连气息都放轻了,听见接近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嗓音,“大人,你确定他们真的是往这头来的吗?鸨娘都带人往后院里搜了。”
潋滟认出说话的人是李叔昂,而大人……到底是哪位大人来了?菊姨带人往后院搜?所以,多闻是为了误导菊姨,才会故意跃进了后院又翻墙而出?
黑暗之中,她被应多闻又搂紧了些,他似乎也听出那是李叔昂的声音。
“你没瞧见地上有血迹吗?”回应的男人口吻极为不耐,又带着几许轻蔑。“顺着血迹,还怕找不到人吗?”
“所以,这是那个男人声东击西啰?挺聪明的。”
“你尽避夸,夸那个带走你的女人的男人,等我回京,我就跟若凡说你是如何败家,如何捧着大笔银两当个冤大头。”
“大人何必这么说?我心都在淌血了,你还补上一刀。”李叔昂还真是捧着心,皱着眉,俊白桃花脸可怜兮兮的,可惜身边的男人瞧也不瞧他一眼,他只好又径自道:“不过这事怎么瞧都有蹊跷,要说是那个男人无故杀了卫二公子,怎么也说不过去,但要是说卫二公子对潋滟图谋不轨,男人为救潋滟而行凶,我还比较相信一点。”
“这事得要将人给找出来才能对簿公堂,要不,知府知晓儿子出事,会立刻封了城门搜城,他们插翅也飞不出去。”
潋滟直揪着应多闻的衣领,不知怎地,她总觉得这声音就在几步外,而且他们不再往前,仿佛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不不不,我银两给了,潋滟已经是我的人了,不管怎样,我一定会保住她,不过要是那个男人确实是为了保护潋滟而动手,大人,回京路上再审一案,想必回京之后,评等会再加一级。”
潋滟听见男人啐了声,这对话听起来,很像是李二爷有心要帮她,如果真是如此……
她猛地起身,却被应多闻又往下扯,对上他满是祈求的黑眸,她俯近吻上他的唇,感觉他连唇都发凉了。
她知道,已经没有时间再拖下去,想要全身而退,她得赌上一把!
潋滟蓦地喊了声,“二爷!求二爷救命!”
“潋滟!”应多闻扯着她,黑眸里蓄满焦急。
他不愿意她为了救他而出卖自己!他宁死也不要!
“我要救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我一定要救你!”她水亮的勾魂眼闪动着无人可搣动的坚强。
如果他可以拿命护她,那么,她也可以拿一切只求保住他!
人生嘛,本来就是一场冒险,闯得过闯不过都在一念之间,而她,不到最后一刻,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第七章赎身起波澜(2)
噬人的热如浪般侵袭而来,不管他怎么逃,还是遭遇烈焰焚身,直到一抹凉意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才教他稍稍舒心,意识回笼,感觉自己像是躺在不平稳处,不住地晃动,带着他前往不知名之处。
他试图要张开眼,却被浓浓的倦意袭卷而去。
等到他真清醒时,眼前是陌生的房间,看着典雅中带着奢华的摆设,却尽是他不熟悉之处,他猛然起身,突来的晕眩让他几乎趴回床上,后腰上的痛楚更是教他忍遏不住地低吟出声。
“多闻,你醒了。”
他抬眼望去,就见香儿捧了个水盆快步走来。
“要不要喝点水?”她问得极轻,仿佛怕嗓音一重就会牵动他的伤势。
应多闻直睇着她,沙哑地问:“潋滟呢?”
“你不用担心,小姐好好的,她在李二爷那里。”
“……李二爷?”
“也多亏了李二爷,你才能全身而退。”香儿拉了张椅子,坐在床头,娓娓道来。
“那晚,卫二爷死了,他的两名小厮一口咬定是你所为,说你为了夺走潋滟,杀了阻止的卫二爷,菊姨便带着护院往后院搜,那时我在小院里收拾行囊,见到那大阵仗还真是吓了一跳。
“菊姨搜查未果,回到天香楼时,就被李二爷和另一位爷告知已经差人将你和潋滟送到医馆,作证是卫二爷和绮罗对潋滟下药,图谋不轨,你为救潋滟才会误杀卫二爷,菊姨压根不管真相如何,只因卫二爷死了,菊姨是无法跟知府大人交代的,可谁知道李二爷带的那位爷竟是淘金城的知府宋绰,听说是今年评等极高,被召回京当京官,宋大人便让菊姨将知府大人请来,其间先审了绮罗,让绮罗招了,待知府大人到后,简单讲解过,知府大人依旧不满,谁知宋大人手中竟握有知府大人贪赃收贿的证据,说只要将这些证据往上呈,知府大人是逃不过抄家流放的,所以,知府大人再不甘心只能认了。”
应多闻垂睫忖着,再抬眼时,问的依旧是“潋滟呢”。
香儿楞了下。“方才不是跟你说了,小姐在李二爷那里,这儿是李二爷的牙行后院东屋,牙行有两个主子,二爷和三爷都住在这儿,所以小姐也会待在这儿。”
“我问的是……夜深了,潋滟为何没在这里?”应多闻说时,已经用肘撑起了身体,压根不管腰伤,非要问到底不可。
香儿支吾其词地道:“二爷说要理帐,所以让小姐去帮忙了,一会忙完应该就回来了……对了,你的药应该已经熬好了,我去瞧瞧。”
见香儿近乎落荒而逃,应多闻不管伤势,硬是坐起了身,倚在床柱边等着晕眩过去,然后抓着床柱站起,摇摇晃晃地直往外头而去。
门一开,寒冽的风迎面而来,教只着单衣的他颤了下,微眯起眼观看四周,便直往右侧的廊道而去。
到底是过了多久?为何他觉得像是已经入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