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脸色瞬间刷白,想再说什么,却对上菊姨凌厉的目光,吓得她别开脸,什么话也不敢说出口。
“潋滟,这事可以暂时不查,但他呢?他这是怎么着?”
“菊姨,我这个人呢,没什么好,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有人拉我一把,我必定衔草结环,有人扯我一脚,我自然是睚眦必报,这应多闻救了我,如今他有难,我当然非救他不可,他因为遇惨事,落得无家可归,我本打算要收留他,可方才他开口了,说我救了他,他要把命押给我,我就想……菊姨,让他留下来当我的随从吧?”
“你胡闹,怎能留个男人在身边?更何况这后院里住的可不只你一人。”菊姨想也不想地驳斥她的要求。
“我当然可以,菊姨,是菊姨宽宏大量不与我计较,我才能苟活至今,所以菊姨要我做什么,我定会做什么,可我怕,我怕意外,所以为了保住我的清白,菊姨不认为该让个武艺超群的人跟在我身边较妥当吗?”抢在菊姨再开口前,她又道:“菊姨,有我在,他不会染指其他花娘,况且姊姊们也不可能傻傻地被个不知底细的男人给拐了吧,更不可能蠢得将他当面首养,是不?”
菊姨攒起柳眉,仿佛陷入天人交战,一旁的绮罗低声道:“姊妹们不可能养面首,可天晓得他会不会化为恶狼把潋滟给吃了。”
潋滟横眼瞪去,恨不得将她打发到天涯海角去。死三八!菊姨都好不容易动摇了,她偏要在旁边造谣生乱。
“绮罗说得对,我可不能养虎为患。”
“菊姨!”
“够了,不用再说,待会我就差人将他送出天香楼,天香楼的规矩任谁都不能打坏,就算是你也一样。”菊姨话落便起身,潋滟正想法子要拦下她,便听应多闻有气无力地开口。
“菊姨,何不听我一句?”
潋滟诧异地回头看着他,没想到他真的会主动争取留下。
“你有什么好说的?”菊姨懒懒地睨向他。
“一句很重要的话,你先让她们出去,且听我慢慢说。”应多闻眸色沉稳,并无居于下位的卑微感。
“什么话非得要她们出去才能说?”菊姨不以为然的说。
“我认为还是等她们出去再说较妥。”
虽然不知道应多闻到底要说什么,但潋滟出手帮上一把。“菊姨,你就听听他怎么说嘛,绮罗姊姊,咱们到小厅去,我让香儿给你上茶。”
“喂,你干么推我,我才不喝你的茶,你……”
潋滟二话不说地使力将她往外推。虽然她撑不起一个伤重的男人,但要把长她没几岁的姑娘推出房,还是办得到的。
房内,菊姨冷冷地看着应多闻。“你到底想说什么?”
潋滟硬是将绮罗拉到小厅,香儿适巧煎好了药端来,潋滟立刻要香儿去备上一壶茶,只是茶还没送来,她便从厅门口瞧见菊姨快步踏出院落小门。
“菊姨,待会我就请邦哥多带几个小厮把他给抬出天香楼。”绮罗动作比她还快,已经飞奔到菊姨身边献计。“得走后门,被人撞见了可就不好了。”
潋滟暗咒她欠揍,正要开口时,就见菊姨的脸色臭得像是被倒了几百两的帐,恼声道:“何时我做事还要你差使了?”
“……菊姨?”绮罗吓了一跳,没想到竟被反呛一句,不禁委屈地涨红脸。
潋滟在旁察言观色,虽说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但照菊姨的反应,她应该是答应让应多闻留下了,就不知道应多闻到底说了什么,怎会教菊姨的脸色这般难看。
“潋滟,他可以留下,也可以待在后院,但他不只是你的随侍,天香楼的杂活他也得做。”菊姨说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话都是从牙缝挤出的。“要是让我发现你俩间有私情,我能有什么手段,你就算忘了,香儿也会提醒你。”
话落,也不等她吭声便气呼呼地走了,还险些撞上端茶而回的香儿。
“菊姨怎么气成这样?”香儿走近她,低声问。
“我也不知道。”潋滟耸了耸肩,只是大略地提起方才的事。“香儿,茶给你喝吧,我先把药送进房里,顺便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事。”
“小姐,还是让我把药送去吧,小姐总不好跟个男人共处一室。”香儿赶忙拉住她,就怕她真是一点防心都无。
潋滟没好气地笑睨着她。“香儿,你会不会想太多?我人都在青楼里了,还怕人家坏我清白吗?”见香儿又要开口,她连忙打断,“方才菊姨已经撂下狠话,说只要我跟应多闻有私情怎地,她有什么手段,你都会提醒我的。”
香儿原本是菊姨身边的大丫鬟,当初是因为看重她的姿色,才会将香儿发派到她身边伺候。想当然耳,香儿必定是最清楚菊姨脾性的人。
“菊姨狠的时候,可以比谁都狠,你可千万别以身试法。”香儿苦口婆心地劝着,怎么也想不到菊姨竟会答应让一个男人待在后院,甚至就养在小姐的小院里,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放心吧,我都决定要好好过日子了,又怎会自找罪受?我倒是很想知道应多闻到底跟菊姨说了什么,竟能教她改变心意,简直是太了不起了。”这种谈判手法,她得多多学习才是。
香儿没辙,只能任由她进厅里端了汤药便往侧房去。
“多闻,喝药了。”一进屋,潋滟便直接把药端到床边花架上,自然地往床畔一坐,作势要将他扶起。
“我自个儿来。”应多闻微皱着眉,要她退开一些。
“你行不行?大夫说你左肩到胸口的伤颇深,要是使劲的结果又渗血该怎么办?”看着他用双肘奋力地撑起自己,她不禁直盯着他胸前的布巾。
“哪怕你在青楼,你还是要记得男女有别。”应多闻气喘吁吁地撑起自己,脸色苍白地倚在床柱上。
“你还真是有趣,在这青楼里是不会有人跟我这么说的。”不过,这也证明他是个正人君子吧。
应多闻张口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干脆闭上了嘴,伸手要她把药端来。
痹乖把药递给他,潋滟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好奇的问:“对了,你到底是跟菊姨说了什么,竟教菊姨改变了决定?”
应多闻面无表情地将药喝完,把空碗递给她。“我说,她要是不肯留我,我就砸了天香楼。”
“有没有更高明一点的谎?”她今年十三,不是三岁好吗。
天香楼开门做生意,防人乱事,肯定雇了几名护院打手,是他说砸就砸的吗?他要是无伤在身,她还勉强相信,依现在的状况,就连她都能整死他,还砸什么?
“没有。”
潋滟啐了声,额外送他一记白眼。不说就算了,横竖也不是挺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能留下养伤,又能有一处栖身,也算是她唯一能报答他的方式了。
“我倦了。”
“嗯,睡吧。”大夫说药里添了安神和镇痛的药,可以让他睡着,少感觉一点痛楚。
“你可以离开了。”
这算是过河拆桥吗?“我留在这里是要照顾你,不用急着赶我。”
“我不用人照顾。”
“你最好有那么强,想当初我重伤时,在床上躺了个把月,都是香儿在旁照料我,你没个人照顾,吃喝拉撒怎么处理?”他肯定没伤过,不知道有伤在身,自己会变得有多弱。
“你为何会重伤?”他嗓音无波地问。
她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道:“听说之前我宁死不屈,一头撞在墙上,是吊着一口气硬被救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