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纪翔颔首。他也希望能尽快促成这对姊妹花相见,想必会是感人的一幕。
“那我走了。”
语落,他大踏步离开,带着这对有情人最真切的祝福,前往天涯海角,寻回他的女人。
三个月后。
“哇喔!又有人送花来了!”
沈爱薇踏进餐厅的员工休息室,一眼便看见一束鲜花放在桌上,比她大上几岁的领班姊姊一副欣羡不已的表情。
“真羡慕你丨三天两头有爱慕者送花,我那不懂情调的男朋友就连情人节也没送过一束给我呢!”
沈爱薇闻言,淡淡一笑。
“这么小气?那你还不开除他?”
“怎么开除啊?我们都交往九年了,感情就跟亲人差不多了,放都放不下。”
放不下吗?
沈爱薇一凛,不着痕迹地叹息。
她很能体会领班姊姊对感情的执着,因为她心里,也同样有个依恋难舍的人。
“看看这次是什么花。”领班姊姊好奇地检视花束,手指抚过蓝紫色的花瓣。
“又是鸢尾花!懊不会又是那个不具名的神秘仰慕者送的?”
沈爱薇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晓得。她对是谁送来的花,送的又是什么花,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三个月来,她收过太多束花了,大部分都是那些喜欢听她弹琴的男客送来的。
他们有的热情,有的害羞,共同点都是想追求她,但她,谁也看不上。
“哈哈,我猜对了,就知道是他!”领班姊姊打开夹在花束间的卡片,笑着惊叹。
卡片上未写只字片语,中间一张薄薄的近乎透明的素描纸,画着一只眼睛,很漂亮的,带点迷蒙神采的眼睛。
“好奇怪。”领班姊姊歪头研究着。
“他画这些到底什么意思?怎么我没有一次看得懂?”
沈爱薇接过领班递过来的卡片,看也不看一眼,迳自丢进属于她的置物柜里。
“他还有送礼物呢!这次是围巾。”领班姊姊继续赞叹,取出礼物袋里一条轻软绵密的喀什米尔羊毛围巾。
“这几天天气变冷了,他送这个好贴心喔!爱薇,你不觉得这个神秘仰慕者好像很了解你吗?总是知道你最需要什么。”
这倒是。沈爱薇漫然沉思,其他男客们虽然也会送花送礼物,但彷佛只有他最能看透她。
天冷了他送围巾,她MC来的时候,他会送上一盒巧克力,某天她染上轻微的感冒,食欲不振,下班时,就看见桌上摆着一盅捣碎的苹果泥,以及一碗撒了葱花的蛋粥。
“他到底是谁啊?我猜他一定是店里的常客。”
应该是吧!但她不想去打探是谁,没兴趣。
沈爱薇冷淡地瞥了眼腕表。
“时间到了,该轮到我弹琴了。”
“你吃过饭了吗?”领班姊姊问。
“吃过了,谢谢。”
她笑笑,刚来这间餐厅工作时,她总觉得这位姊姊太热心、管太多,很不自在,但现在,她已渐渐习惯这份关怀。
不只对这位姊姊,对其他同事也一样,她学会慢慢敞开封闭的心房。
他们都不是坏人,或许有时候爱八卦,喜欢探听别人的大小事,但本性都不坏,有着南部人特有的淳朴。
她来到梳妆镜前整理仪容,将长度及肩的秀发绾起,用发簪固定。
经过三个月,她剪短的头发又长了,浓密又飘逸,很多男客会盯着看,她不喜欢他们太过痴迷的目光,决定绾起。
只是这么一来,不免会她弧度优美的后颈,对他们而言,又是另一番不同的妩媚风情。
怎么做都不对,她考虑干脆将头发再次剪短算了。
“走喽!”
她向领班姊姊示意,盈盈走进餐厅,此刻是深夜时分,正是这间兼具LoungeBar的餐厅最热闹的时候,灯光调暗了,氤氲着谜样的霓虹。
第10章(2)
她走向位于餐厅角落的乳白色钢琴,纤丽娉婷的身姿立即引来众人注目,她视若无睹,优雅地落坐。
首先,是她单独弹琴,半个小时的时间,她弹着一首又一首爵士蓝调,佣懒的琴音于室内回旋。
接着,驻唱的歌手来了,先引吭唱了两首耳熟能详的英文歌,然后接受客人点歌。
前面几首都是抒情老歌,最后压轴的是〈鸢尾花〉。
“鸢尾花?”听见这歌名,沈爱薇微微一怔。
“对,这首歌你会弹吗?”歌手问。
她摇头。
“我没听过。”
“那没关系,主旋律我用吉他弹,你想办法伴奏就好。”歌手从一叠歌谱里找出这首歌的歌谱,交给她。
“你看着谱弹,应该不难。”
说着,歌手抱起吉他,流畅地拨弦,跟着,悠悠起唱,沈爱薇先听她唱了两个小节,慢慢加入伴奏。
我一直寻找,恰当的形容,形容你的微笑。
我寻找,就让鸢尾花来对照。
蓝色蝴蝶,是梵谷对爱,美好而坚持的素描,像我眼中的你。
沈爱薇听着歌手唱歌,一道模糊的意念在脑海闪过,她感觉不对劲,试着抓住。
那么自我,那么与众不同啊!
在这以玫瑰为标准的世上,你是如此特别又如此地美好。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首歌有什么特殊涵义呢?
她想起那位从不署名的神秘仰慕者每隔几天便会送来的鸢尾花,以及夹在卡片里那些意义不明的素描。
世界的某个角落,鸢尾花开了。
爱像一种安静的祈祷,悲伤在远方睡着。
鸢尾花开了,无时无刻我都要想着你。
拌唱完了,余韵却仍于沈爱薇耳畔缭绕,她恍惚地出神。
“你知道鸢尾花的花语吗?”歌手忽然笑问。
她定定神,摇头。
“听说是珍惜自己的意思。”
珍惜,自己。
沈爱薇在心里默念,蓦地,心弦一颤。
鸢尾花开了,无时无刻我都要想着你。
莫非……
结束演奏后,沈爱薇匆匆赶回员工休息室,迫不及待地打开置物柜,模出丢在角落的一叠卡片,一一将里头的素描纸抽出来。
透明的素描纸叠起来,正巧拼出一张半身的侧面人像,纤细美好的轮廓,幽蒙半掩的水眸,薄巧的唇,波浪状的长发,以及背上长出的单边翅膀。
栩栩如生的脸蛋,画的,不就是她吗?而背上的羽翼,跟纪翔画的那幅“MyAngel”,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爱薇呼吸一凛,心韵加速。
是他吗?
这三个月来,她收到的所有鸢尾花束,都是他送的吗?
如果他真的找到她,知道她在这里,为何不现身?为何只是这样扮演一个默不作声的仰慕者?
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在等她。
等她主动发现他,走向他,回到他身边。
她说,她不要他的同情,不要他的宠溺,她要学会做自己,喜欢自己,所以他愿意等她,待她走出心的迷宫后,回首看见有他的蓝天。
所以,即便他在她出走一个礼拜后便找到她的下落,仍决定不打扰她,只在一旁默默地守护她。
只是这样的守护,虽然甜蜜,却也令他好心焦啊!
一念及此,纪翔微微苦笑,拉开落地窗,走到户外观景阳台,来到左侧围栏往下望。
从这个方向,恰巧可以看清楚隔壁楼下的阳台,屋主在阳台养了几盆花,放了一张休闲躺椅。
清晨或傍晚,天气好的时候,她会斜躺在那张躺椅上,看看书,听听音乐,或者静静地凝望对街的公园。
鲍园里,时常有阿公阿嬷跳着土风舞,或者爸爸妈妈带着小孩子来散步,她会看着那些陌生人们的互动,一脸神往。
她向往着人们的喜怒哀乐,而他,向往着她。
沈爱薇啊!她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就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