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康沐雨醒来时,屋里已是一片漆黑,听着外头的声响,似乎是下雨了。
每到入秋之后,益州这个地方往往接连下好几天的雨,只要一下雨,天气就会变凉些,一想起冬季的寒冷,她便觉得沉重。
“进宝。”她下意识的轻唤了声。
她的话声才歇,一个人影闪了进来,看到他,康沐雨不由得松了口气,“天都快黑了,你怎么不点灯?”
“有人来了。”
康沐雨的心一紧,“是来找你的吗?”
他摇头,“找你。”
找她?!她脸色大变,康平山上门了吗?可是不可能,她明明记得康平山上门时是春季,这冬天都还没来,他怎么会出现?!
只是除了康家人,还有谁会来找她?
“她说她是你的姊姊,你若不见她,我便把人赶走。”
姊姊?!她的眼睛一转,杨涵月?她连忙起身,披了件衣服让进宝扶了出去,果然看到坐在屋檐角落的杨涵月。
虽说已经尽可能躲进屋檐下,但衣物还是被飘进来的雨丝打湿。
看着杨涵月狼狈的样子,康沐雨忍不住心急的唤了一声,“姊姊,都下雨了,你怎么不进屋来?”
杨涵月看到她,不禁勉强的扯了下嘴角,目光飘向一旁的进宝,“这人说,这是他跟他媳妇儿的家,要等他媳妇儿,也就是你醒来,你说我能进去,才让我进去。”
康沐雨无语一叹,好气又好笑的看了进宝一眼,连忙伸出手把杨涵月拉进屋子,“傻进宝,月姊姊才真正是这屋子的主人,快道歉。”
进宝的反应只是轻挑了挑眉。
“做什么?”康沐雨难得对他板起了脸,“快道歉。”
进宝看康沐雨为个“外人”对他发脾气,感到心里不舒服。
“进宝——”
“失礼了。”进宝勉为其难的开了口,一双眼冷冰冰的看着杨涵月。
他的眼神令杨涵月心惊了下,觉得有些承受不起这壮汉的歉意,她下意识的反握住康沐雨的手,注意到进宝因为她的动作神情变得更阴沉,一副想要砍掉自己的手似的,她也不过碰了一下罢了,有必要这样吗?
她硬是拉着康沐雨要进自己的房里,“你先跟我进来,我要换件衣服。”
原要跟进去的进宝,听到杨涵月的话,就算不情愿也得等在外头。
“老老实实说,”一进房,杨涵月松开手,神色严肃的问道:“那人到底是谁?”
“他是进宝啊!”康沐雨说起进宝,眼睛闪闪发亮,“进宝可厉害了,缓篦猎、会捉鱼,还会挑水劈柴、生火煮饭,只要我开口,他什么都会。”
听这口气是把这人当神仙看了,杨涵月无奈的看着康沐雨笑得得意,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什么来历?”
闻言,康沐雨迟疑的闭上了嘴。
“老实说。”杨涵月不许她闪躲。
“什么来历我也不清楚,”康沐雨招认,“就在你回杨家的那日,我上山去采药,在溪边发现了他,当时他受了伤,所以我救了他,把他带回来。”
“我回杨家的那日?!”那都是数十日前的事了,“上次我回来为何没见到他?”
“因为他正巧去山里打猎。只要他出手,都能捉到活物回来,进宝真的很厉害,比山脚下任何一个猎户都还行。”
“你——”杨涵月无言,康沐雨口中的进宝有千万种好,但她想起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只怕这世上觉得他好的人,只有康沐雨一个人而已。
她方才被挡在屋外,等康沐雨苏醒,那男人就阴沉的抱着一竹篓的金银蛇在她不远处盯着她,那模样说有多骇人就有多骇人。
“你说他受伤,他受了什么样的伤?”
“刀伤。”康沐雨拿手在自己的右肩上比划了一下,“就这里,那伤口深可见骨,可以想见伤他的人一心想要取他的命。不过进宝命大,遇上了我,他自个儿的身子底子又好,所以你瞧现在也不过才快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完全好了,生龙活虎,精神得很。”
康沐雨谈起进宝时眉飞色舞,她一心只在乎进宝已经痊愈,根本忘了去追究进宝为何而伤,杨涵月有些哭笑不得。
“你没想过这里是荒山野岭,平时罕有人至,他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跟谁有如此深仇大恨,让人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这些我不是没想过,只是我始终没见到有人来寻他。我想不管他的仇家是谁,应该都走了。姊姊,进宝他手脚俐落,什么粗活儿都上手,所以我猜他的来历应该是富贵人家的护卫之类的。”
护卫?!那骇人气势当护卫,哪家家主能承受得住?
“姊姊,进宝是好人,他缓篦猎、捉鱼、劈柴、煮饭、挑水,什么粗活都能干。”
杨涵月无语,叹口气后看着她问道:“我已经知道你的进宝无所不能,直说吧,你打算如何?”
“我想……不如姊姊就留下进宝,当是收个奴才,以后你跟杨涵星那丫头一样,有人能使唤,开始当个正经的大小姐。”
康沐雨说得是眉飞色舞,杨涵月的脑子却是一抽一抽的痛,想起进宝那副人高马大的凶狠样子,把这人当奴才?!她还想保全自己的小命。
“我早做惯了粗活。”杨涵月没好气的说:“习惯凡事都靠自个儿,不需要奴才。”
康沐雨闻言不由得苦了一张脸,“可是人家想要进宝留下来,他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根本没地方可以去,我怕他有危险。”
进宝那体格有危险?说笑吧!只有瞎了眼的才敢招惹他。
“月姊姊,我求求你,让进宝留下来好不好?”
康沐雨在乎进宝,但是她很清楚杨涵月才是她离开康家后对她最好的一个人,她不想让进宝走,又不想惹杨涵月不高兴。
杨涵月无奈地看着她,她的生活自从救了康沐雨之后多了不少欢笑,只是现在的情况令她有些招架不住。
“要让他留下不是不行,不过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他一口一声说你是他媳妇儿?”
说到这个,康沐雨有些不自在,“是他胡说的。”
“可我看他一点都不像是胡说。”
“其实……”康沐雨小心翼翼的看着杨涵月的表情,“他受了伤,忘了自个儿是谁,把我当成他媳妇儿了,我解释不清楚,就随着他去了。”
“名节事大,岂可随他?”
“反正住在这里,还在乎什么名节呢?”
杨涵月闻言,脸色微变。
康沐雨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个未婚的姑娘家,说什么也不该独居在山上,可是杨涵月小小年纪时就独自在此生活了好些年,当年将她送到这里的杨家二姨娘说是自家人采药草不用担心丹方外传,又说杨涵月早早就定下亲事,就算有闲言闲语也影响不了,压根不管杨涵月的名声。
头几年还有个老嬷嬷陪伴,但这两年那嬷嬷身子不好,已返回家乡,安养天年,虽说之后有她陪伴,但是背后说杨涵月闲话的依旧不少。
“对不起,”康沐雨连忙道歉,“我说错话了。”
“你没说错。说到底,我还拖累了你,让你也跟着我一起坏了名声。算了,进宝要留要走,你自个儿决定,以免我不顺你的意,你就跟着进宝跑了,让我更操心。”
“我才不会跟进宝跑了。”知道杨涵月同意进宝留下,康沐雨立刻讨好的拉着杨涵月的手,“在我心目中,月姊姊才是沐雨最亲最好的人。”
“你这话儿最好别在你的进宝面前说,我可还想留着我一条小命。”杨涵月可是发现了,进宝除了对康沐雨会有好脸色之外,对她是连赏个好眼神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