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徐贲将巩云栽带到了秦文略和宋绰面前。巩云栽有点狼狈,因为她的嘴里被塞了布,身上裹了条大被褥,让徐贲扛进了屏香苑的偏厅里。
“王爷,奴才怕跑得太急害夫人咬伤唇舌,所以给她塞了布,还请王爷恕罪。”徐贲单膝跪在秦文略面前解释着。
这解释极为隐晦,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听在宋绰耳里,总觉得徐贲是在暗示这举措是在预防巩云栽咬舌自尽。
“无妨,总是得防着点较妥,要是不小心伤了她,本王也过意不去。”秦文略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目光盯着已经取下布巾的巩云栽。“巩氏,本王认为事已至此,你再多做什么也是徒劳无功,倒不如把话说清楚吧。”
碑云栽恨恨地瞪着他,紧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肯说。
她的反应仿佛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便转而问向宋绰,“依宋大人在朝多年的经验判断,你认为这该如何处置?”
宋绰挠了挠脸,笑得有些尴尬。他尴尬,是因为他原本是领着皇上旨意前来七王爷府,查缉七王爷府里是否私藏军械。当时他一听到时整个人都傻了,搞不懂正是锋头最健,最得恩宠的七王爷,怎会要教皇上给狠打一顿。
谁知道进了七王爷府,才明白什么叫做峰回路转。
原本说是要前往巩夫人所在的拨云阁,岂料半路上,王府的下人就紧急禀报巩夫人的婆子丫鬟正抬着箱笼前往屏香苑,教他们临时拐了弯,来到了屏香苑,果真就见王府的下人押下了一票人,而所有的箱笼全都搁在原地,照路线看来,应是从他处搬来屏香苑无误。
所以,状况相当明朗,似乎也不用多说了。
宋绰沉吟了下才道:“王爷,照眼前的状况看来,恐怕得将所有箱笼和人证都带回都察院,届时再移往刑部待审。”
“那就有劳宋大人了。”
“这是下官该做的。”
秦文略噙着淡淡笑意,垂眼思忖着,皇上走这步棋,究竟是确定军械就藏匿在七王爷府,未免他被栽赃才要宋绰赶紧行动,抑或者是他想要一举除去他和二哥?
第十三章二王爷的嫁祸(2)
罢用过膳,安羽坐在房里发呆,一听门板打开,便问:“状况如何?”
“宋大人派人回宫调人手,说要将拨云阁所有人和箱笼都带走呢。”玉露说着,手中还扬着一封信。“这是我方才要回来时,门房交给我的,说是将孟侧妃嫁妆送回的小厮收到的一封信,说是孟侧妃要给王爷的。”
“嗄?”看着那封颇厚实的信,安羽不禁怀疑她是打算跟秦文略情话绵绵。
接过信,她却没打算拆信,毕竟这涉及了个人隐私,要是里头写满了恶心的情话,她看了不小心又吐了,她就得再吃一次晚膳了。
“小姐不看?”
“不看。”安羽摇了摇头,再问:“可有打探到宋大人怎会突然带人进王府?”
“听说是皇上旨意。”
安羽不禁顿住。皇上旨意……昨天才刚把孟寄兰给休离,今天就把心思动到巩云栽身上,皇上在赶什么进度?
到底是发生多危急的事,逼得皇上不加快肃清的动作?
安羽对朝堂上的认知皆是在牙行时听商旅提起的大概,压根无法推断皇上的心思,可是这个问题却严重地困扰着她。
苏秦让皇上当枪使,自然成了他人的眼中钉,就算他真逃得过多方的狙击,待大功告成之后,皇上是不是准备要杀功臣了?
必须怎么做才能让皇上确信苏秦毫无造反之心呢?
她用力地想着,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到身边有动静时,她才悠然转醒。
“把你吵醒了。”秦文略爱怜地亲吻她的额。
“你回来了,用过膳了吗?要不要让厨房备点夜宵?”她睡眼惺忪地问。
打她有孕以来,她简直跟瞌睡虫没两样,老是无知觉地睡着,怀疑自己出现了初老现象。
秦文略笑柔了眉眼。“还夜宵呢,已经四更天了,我准备要进宫了。”
“是喔?”她吓了一跳,发现自己真的很能睡。“巩云栽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是要等他回来时问的,谁知道她睡得没天没地去了。
秦文略长话短说,将来龙去脉说了一个大概。“这事和二哥是月兑不了关系的,也许是因为我已经将那位假藤商一并送往了刑部,所以二哥急了,才会差人通知巩云栽闹上这一出,打算要让我背黑锅。”
他云淡风轻地笑着,绝口不提皇上的居心。
“要是巩云栽说了假口供,反咬你一口呢?”她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思绪也跟着清晰了些。
“宋绰不会信,光看巩云栽看我的眼神,再者我如果真的有心隐匿,宋绰是绝对找不到那批军械的,相信这点宋绰心里很明白。”他就是要当场人赃俱获,要让宋绰亲眼目睹,成为他最有力的证据。
宋绰未及而立之年,位居右都御史一职,是凭借了几分祖荫,但也是他有能耐,他是真正的刚正不阿,不收贿不卖情,只以真凭实据弹劾官员,更不会结党成派,也正因为如此,深受皇上倚重。
“可是军械的数量不是不对吗?况且也没找到银两,凭这些事要将二王爷定罪,恐怕也不容易。”
“是不容易,但是会让他知道皇上对他有所忌惮。”
“可是,一个自以为可以坐上帝位的人,突然发现在位者对自己有所忌惮,说不准会逼得狗急跳墙,这不是——”逼他宫变?
秦文略轻拥着她安抚着。“放心吧,这些事让我来操心就好,你就尽避放心地养胎,其他事都不要管。”
安羽忖了下,只能应允了他,起身替他换上朝服,瞥见搁在桌上的信,便道:“昨儿个将嫁妆运回孟家的小厮说,孟寄兰写了封信给你。”
“扔了。”秦文略想也没想地道。
“干脆我看吧。”真是太不尊重写信的人了。
“别,要是信有毒呢?”
“我会先用银针试毒,你觉得如何。”防人防到这种地步,她真的替他感到悲伤。
“没必要看。”秦文略坚持己见,伸手拿了信就着烛火要烧。
安羽一把抢了过来。“要烧也由我来烧,你要上朝就赶紧去,别误了时间。”
“要是倦了就多睡一会,想吃什么就跟苏嬷嬷说,如果厨子备的菜色不合胃口,就让徐贲到外头找几个回来。”
“我没那般养尊处优,我好吃好睡很好养。”就跟养猪是差不多层级的。
“把自己顾好,让我安心做事。”
“我会,别太想我。”她主动地亲了下他的唇。
他的眸色微黯,嗓音微哑地抱怨。“太快了。”
“不快一点,你会没完没了,然后……你会很难受。”她给了非常中肯的结论。他们已做过十年夫妻,也经历过为人父人母,她太清楚他有多欲求不满。
秦文略无奈叹口气,吻了吻她的额便出门。
一会玉露抱了盆水进门伺候,便见她正拆着信在看。“小姐不是说不看吗?”
“王爷不看,我就代他看啰。”她一目十行快速地看着,里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情话绵绵或者是央求回王府的字眼,反倒是仇恨秦文略把罪名都扣在她身上,让她遭到家人族人的不谅解。
她是可以想象孟寄兰的心情,因为她真的是被栽赃的,至于当初苏芸娘一死的事……
“玉露,别动!”
她突然喝道,吓得玉露赶忙收回手,抓着微湿的手巾瞪着她。“小姐,我只是要给你净脸而已耶。”
“等等。”安羽皱着眉头,看着孟寄兰上头写着,苏芸娘的死与她无关,她可以以死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