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耳边传来苏嬷嬷的唤声,谈瑞秋才发现陆御医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她赶忙走出花罩外,瞧见徐贲正伺候着秦文略穿上中衣,而他的胸月复之间缠着一层层的布巾,她不禁想,他确实是福大命大,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昏迷大半年,竟然没有半点瘫痪萎缩现象,是瘦了些,但还挺赏心悦目的。
“苏嬷嬷,那我该做什么?”她问着。该欣赏的都欣赏了,也该进入正题了。
“这个嘛……”苏嬷嬷沉吟着,见胡娘子正领着端药而来的丫鬟,便接过汤药递给了她。“给王爷喂药吧。”
谈瑞秋闻着那腥臭难闻的药,不禁用力咽下反胃的呕感,缓缓地走到床边,适巧徐贲也替他打理好了,必恭必敬地退到一旁。
“王爷,喝药。”她把药端到他面前。
她想,虽说他走几步就气喘吁吁,但能走能动代表他没残,自个儿喝药是天经地义的,总不会要她扶着他一口一口喂吧。
他愿意,她也不肯啊。
秦文略面无表情地瞅着她,目光绕过她,一旁的徐贲立刻上前接过了药碗,笑得和气生财道:“王妃娘娘贵体金安,这点差活就交给奴才吧。”
徐贲原本是照料秦文略起居的太监,跟着秦文略离宫立府,为人相当和气,据苏嬷嬷的说法,他治下相当有手段,不能教他那张笑脸给骗去。
“那就有劳徐大管事了。”既然人家不需要她喂,她也没兴趣硬凑热闹。
“哪儿的话,这是奴才分内的事。”
谈瑞秋站到一旁,心想这照料一事应该是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待他把药喝完,她也应该可以回屏香苑了吧。
哪知,秦文略豪气地把药给喝下后,使了个眼色,徐贲立即从紫檀柜里取出一只木匣,恭恭敬敬地递到她面前。
她疑惑地看了眼,苏嬷嬷喜形于色地道:“娘娘,这是王爷给娘娘的见面礼,快快收下吧。”
傍她的?谈瑞秋万分不解,但还是止不住好奇心,打开了木匣,惊见竟是一套头面,捻金丝缀各色宝石的流苏金步摇和簪花数把,同款镂空掐丝金镯两只,精雕龙凤呈祥半镂空的羊脂玉镯两只……
忍不住的,她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以往在谈家时,嫡姊摆显时,总会搬出箱底的头面炫耀一番,但别说在谈家没见过,就连在现代她也不曾见过这种作工,雕琢得如此精巧的金饰和玉镯。
发了!这下子发了,哪里还愁逃命没盘缠!
“娘娘,这套头面可是王爷亲自挑选的,虽不是宫中所出,却也是城里最富盛名的金良阁的饰品,那精巧的雕镯是出自皇上赐封金雕鬼手的金匠大师涂信德之手,可是千金难买的极品。”苏嬷嬷笑柔了向来冷情的眸,但不知怎地看在谈瑞秋眼里,总觉得她像有几分惆怅。
谈瑞秋收回心思,将注意力搁在木匣里,关于这金雕鬼手涂信德她是知道的,在谈家时就曾听太太说过,别说大师之作,就连想要上金良阁订件首饰,没等个几年,是绝对等不到的。
在李二爷的黑市里,曾有一件巧雕金玉摆件,叫价到黄金三千两百两,李二爷捂着嘴偷笑了许久,因为他当初收购时也不过花了百两银子而已。
她只能说,李二爷是个心肝很黑很敢赚的黑心奸商,她必须好好跟他看齐,学其精髓不可。
不过,这木匣这么大,她要怎么偷偷运回房而不让两位嬷嬷发现?
嗯……她必须好好想想这个问题才好。
正忖着,总觉得有多道目光关注着她,不着痕迹地用余光偷觑,这才惊觉屋子里除了秦文略和苏嬷嬷之外,每个人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
她不小心露出什么表情了吗?她冷静下来,又悄悄打量了下,才发觉众人的惊诧是意外秦文略的出手大方,而徐贲只是用非常和善的笑脸对着她,教她压根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但有什么好想的,反正既来之,则安之,想再多也没用,眼前最重要的是——“苏嬷嬷,接下来咱们是不是该先到厅里处理一些府里的杂事?”
反正她该伺候也伺候了,该退场了,是不?况且,王府里的杂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虽然她只负责统筹下令,但对于这种多如牛毛的杂事,还是觉得厌烦,不过今天被这木匣沉沉地压得很开心,再烦都不厌。
“王妃今日只需要留在寝屋照料王爷便可。”
谈瑞秋眨眨眼。照料啥?他有什么好照料的?瞧他喝了药后彷佛有几分睡眼惺忪,分明是被药效催得快睡着了,她还留在这里做啥?她必须抓紧时间回房藏木匣,这是非常重要的私事,必须尽快处理才成。
“府里有许多事必须倚仗徐大管事,况且听雨那件事也循线查到一点线索,交给徐大管事处理是最妥当的。”苏嬷嬷隐晦地暗示着。
谈瑞秋点点头表示她明白了。听雨那件事查出一点眉目了,但就算逮着了人,对方要是不供,那就啥事都办不成,如今派出徐贲,嗯……意思是说,他在宫中待了一、二十年,自有刑求的一套就是了。
再者王府里的往来人情等等杂事也得交托徐贲才成,那日会让宽王太妃给闯进王府,就是因为徐贲近身照顾秦文略,才没能将宽王太妃在踏进门前就打发走,由此可见徐贲在王府的重要性。
人家都说成这样了,她当然是从善如流了!“就让我留下来照料王爷吧。”横竖她是拿人手短,既然拿了一套价值不菲的首饰,伺候伺候人家也是应该的。
可是,照顾病人真的是一件异常无聊的事!
谈瑞秋觑了眼睡得深沉的秦文略,无聊地托着下巴。早知如此,就别让玉露回屏香苑,好歹可以让玉露到书房去帮她挑两本书来,省得她闲到直发呆。
屋里只有她和沉睡的秦文略,屋外更是静谧得一点声响都没有,教她连微微动一下,衣裳摩擦出窸窣声都感到不自在,所以她只能一直保持同一个坐姿,坐到她腰酸背痛还是不敢乱动。
她没好气地睨向径自睡得很爽的秦文略,这男人就连入睡了浓眉依旧紧蹙着,也不知道是身子不适还是怎地。
想起他午膳用得少,就连汤药都喝得比饭菜多,她不禁摇头。要是正常进食都做不到,喝再多汤药恐怕都是事倍功半,可偏偏他是王爷,要是真吃不下,旁人能劝的还是有限。
忖着,她不禁想起她的老公苏秦。在前世里,她有着美满的家庭,疼她宠她的老公和两个女儿,事事样样都有老公替她张罗,可就算是十八般武艺皆通的老公也有生病的时候。
他一旦生病也是懒得进食,从来身子强健的人一病就得耗上一段时间才能康复。不过,她有样法宝,只要一端出来,他再没食欲也会捧场。
她不擅厨艺,会的也就只有那么一样——桂圆粥。不需要珍贵的食材,弄点紫米配上桂圆,丢上一把红豆,再加点黄耆红枣,虽说黑糖较妥,但她老公就偏爱冰糖的清甜,入冬时喝上一碗,浑身暖呼呼的,让他发点热流点汗,比吃药还好用。
想起他喝桂圆粥时的满意表情,她不禁勾弯了唇,但笑意没停留太久,随即隐没在怅然的眸底。
当她走时,他还好吧,有好好的吧……他那般死心眼的人,简直是爱她入骨了,她压根不敢想象她走后他变成了什么模样。有时她会想,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央求他再找个所爱,别让自己孤单到老,可偏偏这种话她是怎么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