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你倒是冷静。”
“世子说了他会回来,孙媳妇信他。”
“好好好。”陆老夫人一脸欣慰,“这才是我平海侯府的媳妇,几个海匪算什么,我们陆家军旗一扬,多少都打得下来。”
那天,她陪着陆老夫人回到满福院,这才又回到暄和院。
盛宇已经饿得大哭,她连忙抱到内间喂女乃。
看到儿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女人心想:不怕啊,你爹肯定回来,十四岁时那点兵马都没能难得倒他,这次也难不倒。
陆蔚英不在,梅姨娘很安分,不是绣花,就是研究吃食,乔翠喜对于她没给自己添乱,很满意的给了她五十两,让她拿回去给母亲跟哥哥过年,梅姨娘大喜,等了放晴的好日子,便回家一趟。
至于许诗秋,整天往百卉院跑,乔翠喜也懒得说她,反正只要不闹事就好。
第10章(1)
陆家是将门,即使男人打仗去了,家里还是该怎么就怎么。
除夕夜,许氏一样张罗得好好的,一家人一起吃饭,饭后吃汤圆,团团圆圆。
菜肴是很丰盛的,可气氛是很差的——根据许氏跟父兄打探的消息,一万兵马太少,第一次对阵据说折得惨,苍间郡王不会打仗又不愿意交出兵符,空有五万大军在前线空转着,平海侯却是指挥不动。
大厅死寂一般,众人默默吃完年夜饭。
陆老夫人道:“丫头们到我房里吃个糖。”
丫头们泛指一干女眷,陆老夫人想要人陪的时候,就说“来我房里吃个糖”。
陆家女眷本来每日早上都会来满福院尽孝,因此嬷嬷们见到这么多人来,倒也不惊慌,反正早上怎么伺候,现在就怎么伺候。
陆老夫人接过田嬷嬷捧上的参茶,喝了一口,“大孙媳妇。”
宋氏连忙道:“祖母,孙媳妇在。”
“我本也不想管到孙子的事情,可瞧着同心院人实在太少了,我的金花跟锦花就给蔚骥了。你两丫头去后头把东西收一收,今天就跟着大女乃女乃回去,以后好好伺候大爷,若是有孕,老太婆会给赏。”
宋氏脸上一僵,但陆老夫人都发话了,也不能不要,只能应下。
金花跟锦花听到自己从此要去同心院,难掩喜色,在几个大丫头羡慕的神色中,跟老夫人磕了头,又跟宋氏磕了头,收拾去了。
陆老夫人一个眼色,祝嬷嬷连忙递上个丝花盘子给雪姨娘。
雪姨娘不知道该怎么办,宋氏现在低着头没看她,直到姚氏跟她点头,这才敢把盘子接过来。
“这一千两是从我的嫁妆拿出来的,这便赏了你,我陆家子嗣单薄,你能生下盛林,很好,好好伺候大爷跟大女乃女乃,老太婆多得是银子,不管儿子是谁生的,我都赏。”
雪姨娘一下张大嘴巴,她不过就是个丫头提上来的而已,没想到老太太一下拿出这么多,这盘上信封里装得厚厚的,原以为是佛经,没想到是银票,连忙跪下,“谢老夫人赏赐。”
全姨娘跟贺姨娘看得羡慕不已,只怪自己肚子不争气,若是当年生了儿子,现在命运肯定也大大不同。
“翠喜,我已经给过你,就不给了。”
“是。”
“你们两个也不用失望。”陆老夫人对着梅姨娘跟许诗秋说:“我们陆家的男人从没有谁是打了仗就回不来的,把身体调养好,等蔚英凯旋回来,都给我生上的白胖的曾孙,我便说白了,我的嫁妆、我的私房,谁能生儿子,谁就能拿。”
梅姨娘乖乖的道:“是,婢妾听到了。”
许诗秋却是哇的一声哭出来。
陆老夫人叹了一声,知道她一个郡王嫡女却委屈为妾,图的自然是幸福美满,可是蔚英对她亲近不起来那有什么办法,圣旨下来了又有什么办法,说到底,不能讨得男人欢欣,也是自己没本事,哭又有什么用,要不是看在云华郡王的面子上,她还真懒得劝,“诗秋你这阵子就去跟你姑母住吧,媳妇,你就劝劝她。”
“婆婆放心,媳妇会好好劝她。”
“老夫人。”许诗秋一下跪下,“表哥不怎么理我,我……请老夫人给我和离书,让我回郡王府吧。”
这下不要说许氏跟姚氏这两房的女主人,就连八风吹不动的陆老夫人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大媳妇。”陆老夫人的语气已经有点严肃,“当初你说侄女想进陆家,我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准的,现在蔚英才刚刚去打仗,她就想回郡王府,你倒是跟我说说,我陆家门楣是这么不值钱的地方吗,一个和离妇想进就进,想走就走?”
许氏吓了一跳,连忙拉了许诗秋跪下,“婆婆,我这侄女怕只是一时糊涂,待媳妇回头劝劝,让她过来认个错。诗秋你也是,说这什么浑话,别说老夫人听了生气,连我都要打你了。”
“姑姑。”许诗秋抹泪道:“深宅大院,没生儿子我要怎么立足,姑姑看看全姨娘、贺姨娘,对着叔母小心翼翼的样子,我不想过那种日子。”
突然被点名的二房几人一下子傻眼,这郡王女儿脑子是不是进了水啊,她们三人还在这里呢,这不明摆着说主母刻薄姨娘吗。
倒是乔翠喜一直看着——所以她才讨厌这种高门大户的小姐,像梅姨娘多好哪,让房嬷嬷敲打几次就懂了,这许诗秋就算用铁锤,只怕也没用,自以为聪明,把别人都当成傻子。
“哎,你说这什么话呢。”许氏对这个同母哥哥的女儿倒是真心疼爱,又是哄,又是劝,“没听见老夫人刚刚说的,陆家的男人可没谁一去就不回,你才不到二十岁,要养孩子多得是机会呢,你看看暄和院这才多久就有小娃了,喜气着呢,等蔚英回来,你再给添上一个,让老夫人高兴高兴。”
许诗秋闻言,泪如雨下,“若是能让老夫人高兴,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是……可是……”
“可是”了半天,哽咽无言,倒是跟着她从郡王府出来的陶嬷嬷跪下——
“大小姐被下了药……怕、怕是难有孕了。”
厅上瞬间安安静静。
让一个后宅女人难有孕,基本上跟杀了她差不多。
如果是一般小妾,当然没关系,但许诗秋是谁,她父亲可是云华郡王啊,陆家是一定要给交代的。
许氏闻言错愕,等回过神来,一下怒了,“什么时候下的药?”
“老夫人息怒,夫人息怒,老奴不得不提张家事,小姐在嫁入张家前也是让太医诊过的,当时太医说小姐身体好,只要夫妻美满,孩子很快会来,但没想到张少爷偏宠小妾……总归来说,当时明明就很好,到了侯府却是……只怕……只怕是有人不想让小姐怀上子嗣。”
话虽然没说清楚,但也暗示得够明白了,整个陆家,不希望许诗秋怀孕的嫌疑人只有一个。
所有人都把目光朝向乔翠喜。
乔翠喜也不意外,因为怎么看,她嫌疑都是最大的。
见许诗秋哭得梨花带雨,许氏紧紧抱着她,脸上十分疼惜,“这事情牵扯到自家侄女,媳妇怕处事不公,媳妇不孝,还请婆婆操持。”
陆老夫人知道自己不作主也不行,这事肯定要给云华郡王与郡王妃交代,她亲自主持,才能显得陆家重视此事,不至于落人口实。
“陶嬷嬷,把事情经过仔细说上一说。”
陶嬷嬷就等着这句吩咐,续道:“小姐粉轿过门后,跟世子爷虽然不算多恩爱,但好上几日总是有的,而且那都是医娘算好的日子,照理应该很快有好消息,但没想到孩子就是不来,直至请大夫来诊脉,这才知道被下了药,小姐自是伤心欲绝,又想事已至此,无法改变,与其在陆家当个无子姨娘,不如回郡王府上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