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回请假,从三天到三个月,几乎就要破百日了。
一般情况下,官员每月只能请假三天,过三天就要罚扣俸禄,超过百天不来,直接免官,官职会由他人递补,假请太久的官员在假满后,原则上都会被降级。
这请假条件如此苛刻,请超过三天假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再说了,能为官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有顶官帽戴在头上,那就是权力,一旦到手,谁会轻易松开,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朱佾开大概是有史以来头一个没把官身当回事的人。
这百日之内,皇帝不是没有派人探望,开口让他回来,但是朱佾开都打太极的回绝了。
皇帝是什么?他是随便动根手指就能把人像蚂蚁一样捻死的人,朱佾开不给他面子,让他很内伤,他恼道:“既然不想回来,就甭回来了。”
他果断的让弘文馆大学士取代朱佾开殿阁大学士的位置。
这让早就想取他而代之,老是抨击朱佾开的弘文馆大学士,高兴得三天三夜都没睡不着觉,总算是把死对头踢下台了。
这位弘文馆大学士忘记了殿阁大学士是自己不想干,皇帝又在面子挂不住的情况下把他提拔上来的,一旦有人想吃回头草,他会不会两头空?
当然,这得看皇帝老爷铁不铁得了心,真能一辈子都不用朱佾开。
“你这样和陛下硬杠上,这又是何必。”伏幼只说了他一句,其他的就没多说什么了。
皇帝是一国之尊,自尊膨胀得跟气球一样薄,谁都戳不得,他的臣子多如过江之鲫,没有你,多得是想上位的人。
朱佾开模了模她有些显怀的肚子,扶她坐下,这时时序已入了初夏,坐在满是翠绿色葡萄的架子下余荫有余,凉爽不足,她又是怀着身子的人,身子比正常人容易燥热,朱佾开寻来丝扇,一下一下替她掮起来。
“为夫哪敢这么想,为夫十五岁便入朝堂,这十多年来再游刃有余,也有厌倦的时候,晋王逼宫,只是给我个台阶下。”他顿了下。“你如今有喜,为夫理该在家中陪伴你,你和孩子才是我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人。”
朱佾开没有说的是,古来皇帝对外戚都忌惮不已,他想让陛下晓得,他没有干政让的心思,他的姊姊也没有坐大外戚,把李氏江山变成朱氏的想法,只要耐心多等个几年,皇位便是她儿子的,所以她有什么好有野心的?
至于她的外家就他这么个弟弟,他甘于如今的位置,对朱家来说也已是顶天了。
以前他无法证明皇帝娶了朱家女子为妻,就仅是多了个皇后,就算他是外戚,也是皇上的臣子,如今他趁势退下来,也只是刚刚好而已。
第十六章夺嫡的败笔(1)
皇帝和宠臣冷战着,皇帝天天一肚子火的上朝议事,晋王的事才了,北边的都是国却联合邻国骚扰起龙图国的边境,龙图大军败都是国于罕漠大河,都是可汗提出和亲。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一封八百里加急奏章进了京城,它山堰溃堤,洪水泥流淹没了下游的民宅和田地,灾情惨重,百姓流离失所,极其悲惨。
江堰溃堤向来是帝王最害怕的一件事。
皇帝除了勒令当地粮仓开放,紧急派了十皇子前往坐镇赈灾事宜,也把六部尚书都给找来,要银子也要粮。
受灾百姓要是没饭吃饿肚子,就会到处流窜,一股股的很容易造反,想堵住流民,银钱和粮食在第一时间一定要拨下去好安抚百姓。
“启奏皇上,户部可调出二百万两白银,米十万石,杂粮二十万石。”漏夜统计清楚的户部尚书说道。
“户部只能出这么点钱粮?”皇帝大怒。
“皇上,实不相瞒,微臣这还是往多里说的,西北军要钱粮,山东辽宁也要钱粮,这几处被微臣给按下了,陕西今年大旱,颗粒无收,我朝大军日前出兵都是国,那军需钱粮耗费甚巨,劳民伤财的程度皇上不是不知道,朝廷每年税收就这么多,去年税银不过二百六十万两,如今国库能余个二百两银子都是多的了。”
户部尚书和皇帝大眼瞪小眼,他是豁出去了,就算把他的脑袋砍了,他也生不出再多的钱与粮来。
“平常一个个老谋深算,遇到这事一个个变成了鹌鹑,朕要你们这些饭桶做什么?”皇帝凌厉的眼光扫过,一个个大臣都不禁低垂了头。
“皇上,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就是提高税收。”不知道哪个情急的提了这么一句。
“蠢!”皇帝瞪大了眼睛怒喝。
因为连日来的内忧外患,已经夜不安寝、食不知味的皇帝陛下心火炽盛,“就算把盐、茶、棉税赋都提高到普通百姓吃不起,穿不起的地步,也填补不了受灾省分的窟窿,再说,这根本缓不济急。”他断然否定这个馊主意。
朝堂上一下静谧无声,没人敢大声的喘气。
“来人!”皇帝高喊一声。
金銮殿外候着的太监连忙过来应声。
“去把朱佾开给朕找来。”
“遵旨。”
太监不敢有半分耽搁,立即出了宫门,十万火急的去了国舅府。
朱佾开对外头的动静也不是全然一无所知的,反倒因为人在家中坐,对外的消息更加灵通。
它山堰、郑国渠、灵渠和都江堰四大河渠纵贯整个龙图国,这些年来皇帝虽然励精图治,但水利工程不是一蹴可几的事情,春旱夏涝秋无雨,冬季怎么过?着实为水利之事伤透了脑筋。
它山堰所在的樟溪河床较浅,因而旱季容易发生海水倒灌,造成淡水碱化,雨季容易泛滥成灾,没有投入大量人力花上数十年整治,很难看到成效。
听到皇帝要召见他,朱佾开这回没有推托,天灾不可怕,人祸才严重,要是没把这事妥善处理,往后问题恐怕层出不穷,若是旱涝之灾连着来,百姓连想吃一碗粥的机会都渺茫了。
攸关于民,不是他该考虑个人仕途、利益的时候,他跟着太监一同去了宫中。
“吾皇万岁万万岁。”朝堂上一干官员都等着他,他也得给皇帝面子,跪拜山呼。
皇帝摆摆手,“平身。”
朱佾开起身后也不开口,由着皇帝吩咐自己。
皇帝这会儿没心思和朱佾开打官腔。“朕让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模索不过来,让你过来参详参详。”
“陛下,微臣现下是待罪之身。”
“你放屁!”皇帝直白的骂了粗话,接着又把它山堰溃堤、户部的难处说了一遍。
“让你来是给朕和天下百姓想条活路出来,你是殿阁大学士,朕有事不找你要找谁?”
接着他唤朱佾开站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想要回你的位置,就给朕想出个子丑寅卯来!”
殿阁大学士,职责参与机要,起草诏令,皇帝不想看的奏章有代批之权,是掌有实权的宰相之位,每日要经手的事情能少吗?没有过人的思虑和能力,是坐不好这位置的。
皇帝这般说道,是承认他的能力了。
“敢问弘文馆大学士没有任何见地吗?”朱佾开捅了皇帝一刀。
“那个老匹夫病了,告假!”皇帝冷冷的瞅着他,就让你蹦跶,要是你拿不出好主意,朕也会让你永远告假!
朱佾开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也不卖关子了。
“微臣有一法子倒是可行。”
皇帝急不可耐的追问:“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
“宁波富庶,商贾多如牛毛,凡捐粮千石以上的人家,皆可免了三年赋税,重点是,其子孙代代皆可入州府学堂就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