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茶几上的面包,起身递给她,“吃吧。”
她接过来,小小地咬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了的缘故,她觉得面包很香甜。
褚云衡转去厨房,朝露怕跟紧了去反而惹他嫌,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啃面包,不一会儿便听到切菜和烧水的声音。
“我切了些姜,还烧了一壶水,一会儿你煮些姜茶喝,驱寒。”褚云衡慢慢从厨房走出来,眼睛依然不看她。
朝露对他的那份关怀心领神会,却不点破,只道:“谢谢。”
他摇头,兀自往自己的卧室走,没一会儿,从里面拿出一条新的浴巾搭在沙发扶手上,“你吃完后去洗个澡,早点休息,明天我送你去车站。”
“不用了,我自己走。”明天她的确不会再赖在他家了,只是不知当他发现自己成为他楼上的邻居时,心里是惶恐还是惊喜。
他像是如释重负般吁了口气,眼中却有些碎光一闪而过,“那好,我先回房了,你自便。还有,谢谢你特地来看我这个……老朋友。”
目送褚云衡进房后,朝露走到厨房,姜茶特有的辛辣香味充盈了整个厨房,她把煮好的姜茶倒入杯中,看着那一小团白色的热气从杯口慢慢升腾,心中无限感慨,忽然想起初时在褚云衡家对饮沉香茶时的情形。
那个时候她大概就已经为他怦然心动了,只是浑不知晓而已,他以温和却主动进击的姿态一点一滴地渗入她的生命里,现在却要求她把他整个人从生命中抽走,她怎么做得到?
她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姜茶,淡淡的辣味在舌尖弥漫。她并不喜欢生姜带有进攻性的味道,可她仍然一口一口将杯中的茶喝完。如今的褚云衡对于表达情感是那么吝啬,也因此,这一番小心思显得格外珍贵而感动,别说姜茶是辣的,就是苦若黄连,她也甘之如饴。
书俏曾对她说过,绝不信他们的缘分会那么浅,她也不信。
她无意间看到流理台上有一片小小的姜皮,大约是褚云衡没有清理干净,她用指尖拈起丢进垃圾桶里,蓦地,她像是看到了什么。
是一个捏得扁扁的烟盒,里面还有几根未抽过的香烟。
朝露回首望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无声微笑。
等她洗完澡回到客厅时,长沙发上放了一床厚厚的被子和枕头。
经历了之前那顿闭门羹,她对眼前发生的事并不特别失望,局面虽然称不上渐入佳境,但也绝不算坏,她原本忐忑的一颗心在真正与褚云衡交手后反倒笃定起来。
她铺好被子后便关了灯,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褚云衡卧室的门缝透出一丝灯光,没多久便也灭了。
朝露这一觉睡得很沉,连梦也未作一个,直到第二天被热水瓶的提示音叫醒。她揉着酸涩的眼睛,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早晨的气温有些低,她下意识把被子拉到胸口,舍不得一下子从暖被窝里钻出来。
褚云衡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见她醒了便说:“我一会儿就要出去了,茶叶和面包我都放在流理台上,你自己弄来吃吧,要是不嫌麻烦,冰箱里还有鸡蛋和火腿。”
朝露闻言整个人醒了,走下了沙发,“这么早就有课吗?”她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只是看外面的天色,这会儿应该还不到八点。
“不是,去处理别的事。”
“哦。”她没有追问,自顾自地用从家带来的毛巾和牙刷去洗漱,随后去厨房泡茶吃早餐。
“你要来一份吗?”
“谢谢,我吃过了。”他说着,走到玄关处换鞋,“你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就好,一路平安,我就不送了。”
朝露咬着面包,轻松地朝他挥了挥手,“好的。”
他拿起手杖推门而去。
朝露对了下时间,不出她所料,才七点四十,离报到的九点还早得很,于是她很悠哉地享用“早餐,还顺手帮他收拾了一下房间,屋里并不凌乱,依然保持着他F市公寓里整洁的风格。
她果然没有看错他,他和她一样,都不是因为感情挫折便会自暴自弃到完全没有分寸的人,若他真是那样幼稚的男人,反而不值得她爱了。
他依然认真教书、做学问,这些都是她从郑教授那里听来的。
第11章(2)
褚云衡离开F市之后,朝露因为思念,常到F大学校园徘徊,回味着与他同游校园时的快乐。有一次她遇到了郑教授,提到褚云衡的近况,老人家心有怜惜又不无欣慰地告诉她,
他最近又有论文在学术期刊上发表,还翻译了一部德国哲学着作。
“想必他不论在哪儿都能做好学问。”郑教授如是说,她听了也甚感安慰。
收拾完以后出了门,朝露依照约定的时间去人事科报到,随后被领去了所在的人文社科学院办公室,她的职位是课务秘书,负责排课、调课等事宜。
她的前任已经把这学期的课排妥,因此整个上午除了一些日常工作交接,就没有什么别的事了,与之前的工作强度相比,真可谓是清闲无比,而办公室里除了主任还有三个人,全都是女性,分管考务、学籍、学生会组织事宜等工作。
J师大的规模虽然比不上褚云衡原来所在的大学,却也占地不小,光食堂就有好多个,离开人文社科学院最近的有二食堂和三食堂,此外还有一个比较高级的沁春餐厅。
中午,同事们叫上她一起去三食堂吃饭,说是那边的菜色比二食堂好,她心底本有其他打算——褚云衡身体不方便,不大会去大食堂吃饭,他最有可能去的是沁春餐厅,因此她想去那里看看能否碰上他,不过她又想着今天头一天上班,还是与同事们打好关系比较好,便与她们一同去了三食堂。
结果她们在教学大楼门口碰上了褚云衡。
“褚老师,去吃饭啊?”办公室里最年长的刘敏跟他打招呼。
褚云衡回过头,看到朝露的那一瞬先是一怔,然后便把那份惊讶收了起来,微微一笑道:“是啊,刘姊,你们也是?”
“嗯,今天来了个新同事,带她去尝尝我们三食堂有名的炸猪排。”刘敏指了指朝露,“褚老师,这是董朝露,顶替王心恰的;朝露,这是哲学系的褚老师,和你一样来自F市。”
朝露心里还在踌躇究竟该怎么应对,不料褚云衡先一步道:“我们认识,朝露是我在F市的好朋友。”
对上他平静无波的双眼,她心里了然,褚云衡这样说,为的是日后在人前能自然些,不必假装陌生,于是她朝着刘敏和其他同事笑道:“正是呢,我们认识好久了。”
“这样啊。”刘敏做出略为吃惊的表情,“那朝露你今天可不该和我们一道,难得他乡遇故知,该好好聊聊!你陪褚老师去吃饭吧。”
朝露虽然也希望这样,却不好明说,反而是褚云衡开口道谢,“谢谢刘姊。”
“那我们先走了。”刘敏等人挥挥手,转身走了。
等她们走远,褚云衡才问道:“你这是在演哪一出?”
朝露坦然的道:“千里追夫。”
“我们并没有结婚。”褚云衡迈开步子,神情漠然。
朝露忍住心酸跟了上去,嬉皮笑脸的说:“那就改一下戏名,变“千里追未婚夫”行不?”
褚云衡转头盯着她,像是看到什么奇怪的人物,“朝露,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她轻笑,“是的,我不再是那个又骄傲又自卑、明明想要一份感情却又在现实面前轻易放弃的人。云衡,这得归功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