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故作玩笑地说:“再稍微延迟一下行不行?”
褚云衡把轮椅掉头,往浴室移动,朝露见状捧着他的睡衣,厚着脸皮跟进了浴室。
褚云衡拒绝了她的搀扶,一个人别别扭扭地挪坐到专用的淋浴凳上,朝露替他开了水。
“你可不可以出去?你这样我怎么洗?”褚云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忍无可忍。
朝露闭了闭眼,决心豁出去了,她非但没有乖乖出去,反而将双手绕到颈后,拉下连身裙的拉链,白色的裙子立即落到地上。
褚云衡先是惊讶地张开嘴,随即闭上眼睛。
朝露并不气馁,双手捧起他的脸,俯轻咬他的嘴唇,他吃痛地皱眉,却仍然不肯睁开双眼。
朝露转而贴紧他,就算他不看她,她仍然有办法让他感知到她的存在。
“朝露,别这样……”他的声音由粗喘渐渐变成呓语,探出手关掉了莲蓬头。
原本一切很顺利,在最后一刻他却仿佛虚月兑了,无论朝露再怎么主动都徒劳无功,她顿时慌了,并非因为他的力不从心,而是预感到她这次的行动只怕弄巧成拙,会令褚云衡对于他们的前景更加心灰意冷。
“你满意了吗?”他声音嘶哑,随后打开莲蓬头,任由水柱冲刷全身。
水流和热气令她看不到他的眼泪,但她听得见他内心的饮泣,心痛、绝望、自责的感觉攫住了她。
她为什么要这么冒险?为什么明明拚命想要守护他,结果却是将他的自尊摧毁得更加彻底?她低下头,捡起地上的衣服,落寞地走出浴室。
第10章(3)
褚云衡一个人在浴室里待了很久,她没有再去打扰他,利用冰箱里不多的食材替他做了简单的午餐,等他滑着轮椅出来的时候,她正对着餐桌发呆。
褚云衡将轮椅停到她的面前,道:“回去吧,谢谢你做的饭,我会好好吃的。还有,上次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但你要明白,无论多久,我都不会改变想法。”
朝露丧气地拿起包包,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她不想回家,她还没有和母亲提过褚云衡要与她分手的事,怕母亲担心,更不想面对必然的长串追问,无助地走在街头,她忽然想起一个人,也许这个时候,她可以给她一些有用的建议。
于是她拦下计程车,报出街名,那里有一家小小的咖啡店,“猫与钢琴”。
她进门的时候,林书俏的哥哥正在沙发上和人闲聊,刚好看到了她,他的记性不坏,认得她是妹妹的朋友,很热情地和他打了招呼,还硬是要提供免费的饮料。
朝露谢过之后,问:“书俏在不在店里?”
林书俏的哥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书俏?书俏这几天在外地参加一个研讨会,今天晚上才会回来。”
朝露这才意识到这样贸然跑来找林书俏是件多么傻气的事。
她想了想,“她晚上会回店里吗?”
“不一定,不过应该是会的。你也知道,我这里没别的好处,就是有得吃,省得她回家再特意做晚饭。”
“那我晚上再来。”
“这样吧,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无论如何今天晚上要来店里,也省得你白跑一趟。”
朝露感激地频频鞠躬道谢,惹得林书俏的哥哥有些慌张。
出了“猫与钢琴”,她去医疗用品店为褚云衡选了一支新手杖,他原来外出常用的那支已经不知所踪,大概是被庄继帆扔了,如今虽然因为伤势未愈暂时以轮椅代步,但以他的个性,只要可以拄手杖便绝不会选择坐轮椅,在他可以走路之前,她想为他预备好一支称手的手杖。
对此,她还另有一份私心,手杖可以算是他不离身之物,她希望这份礼物能让他时时刻刻记得她,舍不得放开她。
和他交往了一段时间,她大概也知道他对手杖的需求,轻便、坚固、防滑,手柄也要够舒适,除了实用性,她也考虑到美观,选的那支手杖手柄处弧线优美,是实木的,有着漂亮的木纹,主体是黑色的碳纤维,拿在手上很轻,但承重力极佳,底部也做了很好的防滑处理。
有鉴于抱着手杖逛街实在不方便,她回到了“猫与钢琴”,这时离晚饭时间还早,她便点了一壶花茶,边喝边时不时逗逗店里的小猫,心情比之前平复许多。
她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在店中央的那架钢琴上,褚云衡弹奏钢琴的样子她还记忆犹新,那时的他笑得自信而温暖,纵使拖着不灵活的身子,也不见他对未来露出胆怯之意,她想念那时的他,却更疼惜现在这个脆弱的他。
她当然理解他的想法,他只是血肉之躯,不是金刚不坏之身,相反,他有着敏感的一面,当他努力再努力之后,好不容易摆月兑的阴影重新追了上来,他的第一念头不是逃跑,而是将她推开,这份心意她虽然不能接受,但怎么会不明白?他是爱她的,直到要将她推开的那一瞬他也做不到说不爱她,而是坦诚相告,希望她不要活在那道阴影底下。
“傻云衡!”她抱起在她脚边撒娇的猫咪,轻轻点了点它粉红色的鼻头,“你就没想过,你一个人跑不过阴影的时候,有我拖着你跑会快很多啊?笨!”
猫咪斜睨了她一眼,发出短促的“喵呜”。
“你也觉得我这个说法很“妙”是不是?”朝露笑了笑。
“喵呜。”猫咪又叫了一声。
“朝露!”一声呼唤传来,朝露抬起头,林书俏已经坐到了她的对面。
饼去她总是会化得体的淡妆,今天却是难得的素颜,带着些疲倦,头发随意地盘在脑后,身上的背包被随手放到窗台上,看上去是连家都没有回便直接赶了过来。
朝露还没开口打招呼,林书俏便抢先说道:“云衡的事我已经听哥哥说了,他特意打电话让我回店里,说你在等我,我就猜到一定是云衡出了什么问题。我以为经过了一段时间,事件已经平息下来,谁知道那个女生的哥哥竟然会绑架你们……朝露,云衡的状态是不是不太好?”
“他很不好,不是身体,他的伤复原得很好,可是……他的很多想法都和过去迥异。”
“那是必然的。他本来就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虽然身体有残疾,可他并不以此为耻,也不认为自己不如人,他认为自己是有权利像常人一样享受爱情的,要不然,他也做不到喜欢一个人时就勇敢去追。”林书俏眉头蹙起,“但出了那样的事,等于是在告诉他他错了,他没有办法保护你,甚至会连累你受到最粗暴的伤害,这样他的心态怎么会没有变化?朝露,谅解他吧,在这种打击下,他变得消沉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可以给他时间慢慢解开心结。问题是,现在的他不愿意给我时间,他希望我爽快的分手。”提到这些朝露就红了眼眶,她不想表现得这般软弱无用,可泪水就是止不住。
“朝露,你会让他称心如意吗?”林书俏没有显露出震惊的表情,脸上反而浮起一抹淡淡的笑,看着朝露的目光就像是一个大姊姊看着稚气的小妹妹。
“他休想!”朝露抽噎着,手不自禁地模了模沙发旁的手杖盒。
“那不就行了?”林书俏拍拍她的手,递了张面纸给她,“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说分手。”
这话一语中的,令朝露佩服不已。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林书俏定定地看着她,“也就是说,这段关系的结局主动权大半都落在你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