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蕴洲一楞,“是这样没错。”
“未婚夫也算是家属吧?”朝露下意识地把档案夹抵住下巴,脸上露出红光,嘴角的微夭像是噙着一抹春风。
方蕴洲低头不看她,“好,你带他来吧。只是我要提醒你,这次有安排爬山行程……”
“没问题的,他会照顾好我。”
方蕴洲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冷哼了一声,“你去忙吧。一会儿给我下午开会的资料。”
朝露退了出去,继续她的工作,等下班回到家马上打电话询问褚云衡,他也很爽快地答应,从那天开始,她就满心期待着礼拜六的到来。
到了礼拜五晚上,朝露下班后先回家把行李打包好,再搭计程车去褚云衡家,准备在他家住一晚,明天一起出发去集合地。
晚饭后,在厨房缱绻了一会儿,褚云衡才回房收拾行李,朝露看他熟练地把T恤卷起来塞进背包中,也就不帮他,只笑笑地把从便利店买的牙刷和毛巾递给他,“喏,省得第二天忘了收,干脆买新的。”
褚云衡笑着接过,“很久没有这种期待旅行的感觉了。”
朝露坐在床沿,伸了伸自己的长腿,摊开手仰面躺下,“是啊。”
耳边传来背包拉链被缓缓拉上的声音,而她的小腿处有温柔的触感在不断向上攀,然后她看见他扶着床站起来,明亮的眼睛里盛满柔情。
“过来。”她向他招了招手。
褚云衡朝她慢慢挪过去,动作有些笨拙,朝露却觉得他的样子十分可爱。
他在她的身侧躺下,勾住她的小指头。
“朝露,你猜,我道会儿在想什么?”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对。”
“不对?”朝露佯装生气,“你竟然不想Z”
褚云衡勾着她的手摇晃了两下,“傻瓜,这个问题不用想。”
“难道……你在想明天我们干脆不要去旅行,直接去公证结婚?”
褚云衡大笑不止。
朝露脸红,甩开他的手,“去去,谁要和你玩猜谜游戏!”
褚云衡拿手蹭了蹭她,朝露抬起眸子,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肉麻的话来,却听他慢悠悠地道:“我是在想,我到底该带哪根手杖好。”
朝露刚想笑,蓦然想起那次去游乐园,她就曾经问他为什么不带那根四爪的手杖,他的回答是“因为不好看”,旋即明白他的想法,“没关系,有我在呢。”
没关系,有我在——即便你爬不动,我也会把你扶得稳稳的。
没关系,有我在——就算你走路的姿势不美,也有我欣赏的眼光追随。
区区一根手杖对我来说根本不是问题,所以云衡,请你不要在意,好吗?
这次旅行,公司包了一辆游览车,因为褚云衡的住处离集合地点较远,路上又有些塞车,等他们俩到的时候,其他人大多已经先上车了。
远远的,朝露看见方蕴洲在游览车旁站着,身边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向他挥手示意,另一只手则紧紧勾着褚云衡的左臂。
褚云衡忍不住道:“你又忘了,走路的时候要离我远些,小心我……”
朝露却将他勾得更牢,只身子略往外撤了些,“我想,我们总有办法拿捏最合适的距离的。”
褚云衡停住,低下头,很轻很轻地吻了吻她的头。
方蕴洲向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赶紧上车。
前排的位子已经坐满,虽然有同事起身给他们让座,但褚云衡只谢不坐,持续往后走,朝露退后半步扶着他,直到倒数第二排才坐下。
朝露从包里拿出卫生纸,轻柔地给他擦去额头上的细汗,褚云衡趁势握住了她的手,在唇边流连了几秒才放到自己的膝头。
方蕴洲也上了车,坐到了朝露他们旁边的位子,身边坐着的是那个小女孩。
等司机发动车子,方蕴洲侧过脸对朝露道:“这是我女儿小瑜。”
朝露想起方蕴洲曾说过他的孩子身有残疾,她见小瑜生得白净可爱,虽未看出哪里有缺陷,心中已经生出一股怜惜,主动和那孩子打了个招呼,“嗨,小瑜。”
小瑜趴在车窗边望着窗外,对朝露的话毫无反应。
方蕴洲拍拍女儿的肩,小瑜回过头,只见他对着她比画了几下,她才像明白过来什么,对着朝露笑了一下,两只手举到身前却又放下,眼中闪过一丝不同于寻常孩子的忧郁。
朝露呆住了。这么可爱的孩子竟然是聋哑儿?
方蕴洲苦笑,“小瑜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朝露,我过去和你说那些话时,身为有着这样一个孩子的父亲,心里并不好受,只是……”大概是碍于车上还有其他同事在,他没有说下去。
就在方蕴洲与朝露双双沉默之际,褚云衡朝着小瑜的方向挥了挥手,朝露见状怕他坐不稳,便暗中扶了他的腰一把。
他成功吸引了小瑜的视线,随后他伸出食指指了指小瑜,又竖起大拇指,一边比画一边用口型做出“你好”两个字。
小瑜先是一楞,接着也比出了同样的手势。
“你会手语?”朝露惊讶的问。
“会一点点。我有一个侄女,她的先生是失聪者,后来她先生还去了美国罗彻斯特大学深造,现在一家人在那里过得很好。”
闻言,方蕴洲眼中有惊喜的光芒闪过。
朝露握着他的手,柔声道:“云衡,为什么你身边的人物也都充满传奇色彩?”
“不是说相信奇迹的人才能遇到奇迹吗?”褚云衡靠着朝露,眸光深沉,“其实我并不常相信奇迹,可是,我更不相信这个世界的绝望比奇迹还要多。”
他把视线投向方蕴洲,平静地道:“方先生,我想人生在世,有时候我们需要的不记对奇迹的迷信,也不是对绝望的臣服,而是一个让自己可以相信的希望。小瑜还这么小,远远没有到我们可以总结她一生幸与不幸的时候,你不这样认为吗?”
方蕴洲因为他的话沉思了一会儿,“褚先生,如果有机会,我想能更了解你那位亲戚的成功经验,我……我想做一个不那么失败的父亲。”
“没问题,一定有机会的。虽然他本人现在在美国,可是,他的父母都在国内,他们都是很热心的人,而且在退休后还创办了一个手语公益组织,目的不只向健听者传授手语,还借此契机促进失聪者和健听者的交流。我想,你也可以带着小瑜一起去参加他们的活动,相信这对你们会有帮助。”
“谢谢你。”方蕴洲诚心说道,“褚先生,我很高兴你能来参加今天的活动。”说完,他低头爱怜地模模女儿的头,小瑜仰起头,亮晶晶的眼睛对着父亲,弯着嘴角甜甜地一笑。
“如果我们之间能直呼名字,也许气氛会更好一些。”褚云衡笑着说。
“我同意。”方蕴洲伸出右手,“你好,我叫方蕴洲,你可以叫我蕴洲。”
“你好,蕴洲,我叫褚云衡,叫我云衡吧。”他伸出右手,与他有力地一握。
这次旅行虽然有爬山行程,但目的并不是欣赏高耸陡峭的山景,温泉才是此次的重头戏,爬山不过是附带的乐趣,然而正值盛夏,草木苍翠,绿竹旖旖,倒也清静雅致。
朝露小心地扶着褚云衡走在步道上,她渐渐掌握了云衡迈步的规律,既能减轻他上台阶的难度,又不至于让自己太累。沿途路过一道小溪时,褚云衡提议休息一会儿,朝露也正有此意,便扶他到岸边的石头上坐下。
谁知她才略一背过身,猛然觉得后背一凉。她佯怒转身,只见褚云衡脸带坏笑,右手探入溪水之中,大有继续攻击之势。她立即不甘示弱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没一会儿工夫两人便都成了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