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得倒透彻。可是,我一想到你还这么年轻、这么美好,我就觉得自己这样的身体很愧对你。”
朝露想了想,平静地道:“那又怎么样?反正你也不准备放开我,吃亏我也只好认啦。”
他笑出了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看起来,你的确只能认了。”
“所以以后少假惺惺地说什么愧疚的话。”
“不说了。”他捉住她按在他月复部的手,塞回她的那件毯子里,“你也够累了。早点睡,说不定我明天一起来就完全好了。”
她哦了一声,才翻身要睡,又想起件重要的事,嚷道:“天哪,我忘了给家里打电话了!打完电话就睡。”
褚云衡也急了,“赶紧打,你要是没交代就一宿不归,阿姨还不知怎么着急呢。”
床头柜上就有无线电话,她拿起来拨了家里的号码,“妈,我今天睡若枝家……她喝多了,老公又不在,家里只有小鹏,我不放心,就留下来陪陪她。”
“谎话说得真溜啊!”褚云衡等她挂断电话,在一旁打趣道。
她钻进毯子,“你要去实话实说?”
他怪叫一声,“No,给我在未来岳母面前留点面子吧!”他此刻的情绪显然比之前好了许多。
“面子早就飞光光啦。”朝露见他精神转好,也跟着有了说笑的心情。
“我说真的,你若要说也不能说照顾我,而是要说陪我共度美好的一夜。”
“不要脸!褚云衡,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在耍苦肉计,哼!”她翻过身,不打算继续搭理他。
她感觉到床垫微动,有轻微的吱嘎声传出,隔着薄薄的毯子,褚云衡从背后伸出一只手臂搂住了她,他温热的体温贴了过来。“身为男人只能用一只手拥抱他的女人,要靠手杖才能走路,几次在他的女人面前摔倒,吃一点刺激肠胃的食物就吐得一塌糊涂,身体差到有时还要穿着纸尿裤防止失禁,只有傻子才会耍这样惨不忍睹的苦肉计。朝露,我不傻,我一点也不想冒着失去你的风险,让你看到这么不堪的我,但这就是真实的我……偏偏有你这么傻的人,傻得让我……不想放手。”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与平时相比更显嘶哑。
她翻身朝向他,窗外有淡淡的路灯光芒映照进房间,她朦胧地看到他脸的轮廓,忍不住伸手抚模。
他凑近她,吻她的鼻尖,又将唇瓣滑落至她的嘴唇。
“那我就不算真的傻。”她启开双唇,带着一腔热情努力迎合他,任由他的舌尖在她的贝齿间流连,又往更深的地方扫荡。
她被他深长的吻给撩拨了,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拉开两人的毯子,当手指探到了他的腰际,正要继续下探的时候,他制止了她。
“朝露,今晚不行。”他艰难地用手支撑着,离她远一些,再次躺平的时候,呼吸是急促而沉重的。
她也不勉强他,一方面是顾忌他所顾忌的事,一方面也觉得他的身体已然不适,确实不适合再消耗体力,于是她收敛起心神,帮他仔细盖好了毯子。
房间内安静下来,朝露不知怎地开始胡思乱想,有一个疑问在心头挥之不去,害得她越发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良久。
终于,褚云衡问道:“你该不会是担心我所以睡不好吧?你只管安心睡,我都做好准备了,绝不会有问题的。”
“不是因为这个。”她忍了半天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只是有个问题没有答案,有些放不开罢了。”
“说说看。”
朝露对自己的小心思羞于启齿,“这个……你若知道一定会笑我的。”
“笑笑也无妨嘛。”
“我只是想知道,你楼下大门的密码是不是你的生日?”
“不是。”
“可也不像是初始密码呀。”
“初始密码是0000,这个的确是后来改的。”褚云衡的语气里充满不解,“这有什么好琢磨的?”
“这该不会是你前女友的生日吧?”朝露的语气里有连她自己都鄙视的幽怨情绪。
“噗!”褚云衡笑出声,“朝露,你这个小醋坛子!小脑袋瓜还真是会想。”
朝露听出他语气里有嘲笑之意,恨恨地道:“你很得意是吧?”
“看来我非得把事情讲清楚了,不然咱们谁都别想睡了。这个0621的确是一个人的生日。”
“谁?!”朝露顾不得被某人唤作小醋坛子,立即警觉地问道。
“沙特呀。”
“……我知道的那个沙特?”
“就是那个沙特。”
“你无聊啊!”朝露小声骂道,声音却是低柔的。
“你可别冤枉我,我和另一位同系的副教授是头两个搬进来这里的住户,就是住我对面的一位。他比较细心,觉得密码用0000太不安全,设了等于没设,就跟我商量要改个密码,而他本人是个沙特迷,就申请改了这个密码,说是这个密码既防范陌生人乱按,又体现了主户的个性。”
“哎,学哲学的是不是疯子特别多?”
“你怕啊?”
“我的座右铭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朝露笑着道。
他的眼睛深邃而闪亮,“怪不得你会选我呢!朝露,你可得继续保持这股勇气呀。”
“一定!”她微笑着,在心里又默默说了一遍:一定。
后半夜,朝露迷迷糊糊间觉得床在动,抵抗着困意睁开眼睛,听到褚云衡压抑的申吟从耳边传来,她伸手模到床头灯,按下开关,光线的刺激让她一下子清醒,忙回身去看褚云衡。
只见他的眉头微微蹙着,鼻翼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两腿别扭地弓着,右手死命按住左腿,,一下又一下地揉捏、捶打,而原本盖在身上的毯子已经滑落到地上。
看这情形,必定是他的腿痉挛了。她立即挪过去,双手在他的左腿上又是按摩又是轻捶,也不晓得到底怎样对缓解他的让最有效,只好各种方法都尽力一试,却也不敢太用力,怕会适得其反。
她感觉得到他左腿十分紧绷,连原本向内微蜷的脚指头都绷得很紧,这种痛苦可想而知,也不知在她醒之前他一个人强忍了多久,明明连嘴唇都直打哆嗦,却仍旧没有喊痛。
“朝露,我好多了。”良久,他才说话。
朝露替他拉好裤管,又拾起地上的毯子,小心翼翼地替他盖好,“你常常痉挛吗?”
“不常,只不过这破身子若有一个地方不对劲,就容易起连锁反应。我想我以后要更加当心。”
“还算有自知之明,你得记着你说过的话。”
“嗯。”他伸出手,轻轻搭住她撑着床的手腕,“躺下吧,再睡会儿,天就该亮了。”
她向后躺下,正要关灯,他却坐了起来,上了轮椅。
朝露原本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不插手他起居自理的,可他才经历过严重的肌肉痉挛,现在一个人去解手她到底不放心,于是试探着问:“我陪你去吧?”
他的手拨动轮椅,从床前经过,“这个嘛,等我七十岁的时候吧。”说着,朝她微微一笑。”
这人看上去很温柔很好说话,实则是固执得要命啊!朝露气得抓过枕头朝他扔过去,力道很轻,只砸中他的轮圈,他弯过身子要捡,她怕轮椅翻倒,立即跳下床抢先一步捡起了枕头抱在胸前,嘟着嘴显示自己仍在对他的固执表示抗议。
他笑笑地滑着轮椅进了洗手间,等他重新回到卧室的时候,朝露仍旧坐在床边,一脸松了口气的表情,她终于还是从了他的意愿,没有跟过去,心却一直悬着,就怕他在浴室出什么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