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家累世富贵,而她在现代也不过是平常家庭长大,到这里被婆婆收留,更是贫寒,怎么看都不合适啊。
许是马车走得快,苏圆还没整理好情绪,就远远看到三里村的影子,想起婆婆那日大发雷霆,她又有些忐忑,生怕吴婆婆因为她同牟老夫人私下谈及亲事失了矜持而气恼。
罢刚拐进村口,赶车的牟青和牟武就敲响车壁,禀告道:“苏姑娘,您快下来看看,您家里好像出事了!”
“什么?!”苏圆一听,哪里顾得上其它,一手挑开车帘就探出头去。
吴家住在三里村最西边,挨近大路,茅草房虽然破旧,但院子很宽敞。这会儿被村人围得水泄不通。即便平日有急病之人上门求医,村人多有赶来看热闹的,但这般模样还是第一次,显见家里是出了大事。
苏圆哪里还耐得住性子,推开车门跳下去,提起裙角就往家里飞奔。
牟青和牟武低声商量了一下,两人都不是傻子,看得出自家主子待苏姑娘有些不同,他们若是今日袖手旁观,说不定回去就要被处罚,不如跟去看看也算结个善缘,万一将来某日就因为这事得了好因果呢。
两人把马车拴到路旁的树上,然后也挤进了吴家院子。
只见吴婆婆半躺在墙边,头上不知怎么的撞得血肉模糊,脸色苍白,神情恍惚,苏圆正泪涟涟抱着她小心翼翼呼唤。几个邻人模样的妇人也是满脸气愤的帮着递布巾掩伤口,嘴里嘟嘟囔囔,显见在诉说原委。
另一边,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正骂骂咧咧的肆意打砸,大到桌椅,小到碗盆,全都被砸得粉碎,无一幸免。
牟青和牟武看得皱了眉头,牟家在京都也是数一数二的门第,他们又是二爷身边得用的人,但行事也没有这般跋扈霸道的时候啊。不想今日在小小的三里村,居然能看到一场恶霸欺压百姓的闹剧。
“住手!”牟青大喝一声,黑着脸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居然打砸农家,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听得这话,原本一个站在院角的年轻人放下手里的鼻烟壶,踱着四方步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牟青和牟武好几眼,这才高抬着下巴不屑应道:“你们什么人,敢管我张家的闲事?”
牟青自小就胆子大,又有一身武艺,哪里会把这么狗仗人势的奴才看在眼里,他冷冷一笑,嘲讽道:“张家?哪个张家?难道张家是皇亲国戚,所以才不把赤龙国的律法放在眼里?”
那张家管事被堵得脸色一黑,恼道:“春日草没长出多高,哪里冒出你这么个多嘴驴,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张家可是万石城首富,你敢管闲事,小心哪日……哼!”
“呦,怎么着?我们兄弟今日管了不平事,张家还要置我们于死地不成?”
身为兄弟,牟武自然也不会看着牟青孤军奋战,开口又抢白了张管事几句。
一旁的村民本就替吴家抱不平,这会儿见有人出头,自然也是出声附和,“就是,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砸也砸了、打也打了,还要怎么样?再说了,你们家里孩子病了有些时日了,我们吴婶子治好是本事,治不好是老天爷要收人,你们凭什么都怪到吴婶子头上,若是你们再这般无礼,我们就去县衙击鼓鸣冤!”
张管事原本还想再骂几句,但见村里人隐隐围了上来就有些怕吃亏,于是狠狠啐一口,指着刚醒来的吴婆婆骂道:“老婆子,算你运气好。今日大爷心肠好就放你一马,以后再敢出去害人,看我不……”
他话说到一半,眼角扫到吴婆婆身边的年轻姑娘,登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这是什么样的眼神啊,好似上一次春日随主子进山打猎,见到的那匹饿了一冬的野狼,眼神仇恨凶恶,随时都能把他的骨头咬碎!
那些涌到嘴边的威胁之言,下意识被他咽了下去,只能挥了手招呼家丁们,“走,回城!”
村人们恨不得他们立刻滚蛋才好,赶紧让开道路,牟青和牟武也没有阻拦。
张管事许是觉得自己被一个姑娘吓唬到有些丢脸,走到门口又扭头往墙边望去,只见那个白净微胖的姑娘蹲身背吴婆婆进屋,千般小心万般呵护的模样,好似温柔孝顺的女儿一般,哪里还有刚才的凶恶模样。
难道是眼花看错了?
第六章张家恶霸促成婚(2)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和懊恼,张管事带着人很快就走得没了影子,牟青和牟武一商量,深觉这事要禀告主子才好,于是就要回城。
苏圆却先一步走出院子寻到他们,当先行礼道谢,“两位大哥,方才多谢你们仗义执言。”
“不敢,不敢。苏姑娘折煞小的们了,我们小少爷多赖您诊治,如此这般也是应该。”
牟青和牟武不敢受礼,连忙避到一旁。
苏圆见此也不拦他们,稳了稳心神,低声说道:“请两位大哥回去时候,帮我捎封信给老夫人。”
说着话,她把手里那墨迹还没干透的信封递给了牟青。牟青看得疑惑,不知她在家里生出如此变故的时候,还有什么事同老夫人说,但举手之劳,他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于是赶紧接了过去。
他小心将信塞进怀里,应道:“姑娘放心,小的必定亲手交给老夫人。”
苏圆神色怪异,似乎有些犹豫但又带了几分狠绝,最后点头道:“那就有劳两位了,今日家里有事不能留两位喝茶,他日定当厚谢。”
“不敢,不敢。姑娘客套了,我们这就回城去了。”
牟青和牟武恭敬行了礼,赶紧解开马车回去了。''
一路上两人都很好奇,但也不敢私自开信,只能快马赶回,盼着能从主子们的言行中猜出一二,可惜一进大门就听门房的小厮说二爷去赴宴了,于是两人只能到二门禀报,等着内院通传。
牟老夫人借口午睡,但哪能真睡得香,几乎一等儿子出门就让人接了孙儿过来,逗着孙儿说话,甚至亲手牵了他在屋里转悠,眼见他脸色红润许多,比之先前动辄气喘吁吁的模样好上许多,心里对于先前之事又坚定了三分。
这会儿听得牟青牟武带了信回来,自然是立刻招他们进来回话。
苏圆匆忙写下的信没有太多客套虚假之词,直接就应了亲事,并且提出两个条件,一是进门之后,牟奕不经她同意,不能纳任何妾室通房;二则是牟家不能拦阻她继续行医。
牟老夫人即便不像别家主母那般精明狠辣,但毕竟多吃了几十年的米饭,些许谋算还不缺,几乎是放下信纸就立刻问道:“吴家可是出了事?”
牟青和牟武都有些惊奇,自然也更是恭敬,由牟青代表应道:“老夫人猜得不错,有人扬言吴婆婆诊治出错,误了家中孩童性命,砸了吴家院子,甚至把吴婆婆也打伤了。小的送苏姑娘回去的时候撞个正着,就开口吓退了那些人,莽撞之处,还望老夫人恕罪。”
说罢,两人就跪了下来。
牟老夫人皱了眉头,想了想就抬手示意两人起来,“你们今日出头不但没错,反倒有大功。这城里原本就没有秘密,不知多少人知道家里请了吴家祖孙来给坤哥儿治病,若是传出咱们家袖手旁观,岂不是太过凉薄,对家里声名也是有碍。一会儿去账房各领五两银子,另外再替我送封回信给苏姑娘。”
牟青牟武大喜,赶紧磕头道谢,末了起身等在一旁。
早有伶俐的大丫鬟铺了纸,磨好了墨,牟老夫人提笔写了几行字,重新封好递给了牟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