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季霏嫣笑着问。
阿紫攒起的眉心望着她,这话该是自己问她的吧?
见她不说话,季霏嫣冷笑,自顾自地再道:“这消息都传开了,而今朝野上下都在议论此事,你怎会不知?”
“你到底想说什么?众人又在议论什么?”阿紫心烦意乱,若季霏嫣今日是专程来落井下石的,她没那心情奉陪,打算让这人快快说完话后滚。
季霏嫣笑里藏刀,“原来你……多年前即失节了,竟然不知廉耻,敢带着肮脏的身子进宫污辱天子,婬秽后宫——”
阿紫神色大变,“这些话谁说的?”
季霏嫣笑得更是阴冷,“大家都这么说的,将你赐死的奏章已经满天飞了,你可是人人口中的残花败柳,皇上的女人怎能有不洁的,云嫔,本宫瞧你是到尽头了。”
阿紫整个人怔住。“这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忽然几丝窃窃私语声从外头传来,阿紫看过去,四、五个宫婢内侍正站在外间,轻睨着她,低声说着什么。
季霏嫣随着她的目光看出去,瞧着众人对她的指指点点,不住笑得更开怀。“你自己也瞧见了,你的丑事无人不晓了。”
阿紫僵了身躯。“皇上……他……”方才她去找他时,他早已知外头传着这些话,可他一句也没提,这是……让她自生自灭、自行承担吗?
他当真放弃了她,对她所有的爱与恨都在一瞬收回,什么也不给她了?就如季霏嫣所说,她的恩典到尽头了。
她顿时感到心痛不止,血液似乎从心窝蔓延出来,逐渐空洞了她的心,让她不禁苍凉一笑。
季霏嫣见她居然还笑得出来,皱眉道:“你这是疯了吗?这时候哭都来不及了,你笑什么?”
“我笑还是哭与你何干?德妃娘娘该走了吧,我这儿马上就要变成冷宫了,您再待下去,不怕晦气染身吗?”她问向季霏嫣。
季霏嫣脸色一变。“云绦紫,本宫瞧来你是丑事被揭开,自觉丢脸,是真疯了,罢了,本宫不与你计较,反正你说得没错,这景月宫很快就会被封了,毕竟里头住了污秽的人,就连皇上都蒙羞,那些奏章很快就会满出承乾殿,到时候皇上就算想保你也保不住的。”季霏嫣眉欢眼笑的说。
阿紫脸色苍白如同鬼魅,她颤抖着道:“滚!”
季霏嫣笑得越发乖张,“你当自己现在还得宠吗?一个小小的嫔敢让一个妃子滚?你这是以下犯上,这还想活不想活了?”
“我不想活,你又能如何?你敢杀我吗?在这宫里,只有一个人能要我的命,在那人还没开口前,我要死还是要活谁也干涉不了丨.”
“你……你……”她明明已到绝境,季霏嫣还是教她的气势给威慑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哼了一声道:“我清楚记得莫香凝死前说的话,她的下场就是你明日的借镜,皇上赏她的那三尺白绫,要不了多久也会赏给你的,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季霏嫣说完这话,气冲冲的离去了。
季霏嫣走后,阿紫僵直的身子终于站不住的跌落,而这时才感觉到脚痛,那盅滚烫的鸡汤落地时烫伤了她的小腿,此刻她掀起裤管,见小腿已是红肿了一大片,正刺骨的疼。
她苦笑,放下裤管,怔怔想着莫香凝说的话——帝王的宠爱算什么,我诅咒你有今日没明日!
是啊,皇帝的宠爱究竟……算什么?
她阿紫又算什么?
一滴泪缓缓在眼中生成,凝聚后,骤然滚落下来。
第十三章缘尽了(2)
秦嫔竟然一连多夜去到皇上的寝殿侍寝,原本无宠的人俨然咸鱼翻身,突然受宠了,反观之前让皇上宠入心坎的云嫔却犹如被打入冷宫,皇上再不曾上过景月宫。
众人只觉这也正常,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不洁,更何况这男人还是俯瞰天下的天子。众人都等着,皇上什么时候下定决心送这女人三尺白绫或是一碗毒汁,让她自我纠结,省得玷污宫廷。
此时景月宫的床上,阿紫睡得满头大汗,梦中,她看到那抹熟悉的明黄衣摆拂过,很快消失不见,她惊慌失措的伸手想去抓住,却陡然落空,什么也没抓到!
她惊醒了,心悸拭着汗,一会儿后,起身下床,要换下汗湿了的衣服。
她没唤人进来帮忙,近来她极少使唤人,因为这些人如今瞧她的目光都带着鄙夷,只是碍着她仍是主子的身分,不敢当面耻笑怒骂而已,为了不想面对这些难堪,她选择不见这些人。
换好衣服后,她睡不着了,见夜已深,宫人们大多都已睡了,原本固定会守在她门外的宫婢,她也撤了她们,要她们以后都不必再来守门,这些人听了高兴,根本不想再伺候她这样的主子。
无人打扰,她披了件外袍,便出了房门,走到了外头的院落。现在已是春天,夜里还冻着,可她不觉得寒。
独自在院里站了一会儿,骞地,她听见轻浅的脚步声。
她心跳倏然加快,呼吸也不由自主的屏住,是他吗?
他来了吗?
她紧攥住披在身上的外袍,深吸一口气后转过身去,眼中的期待瞬间逝去。
“是你?”她一怔,来者手挽着宫灯,却是万宗离。
万宗离瞧见她眼底的失望,心中一阵苦涩。“对,只是臣。”他语气中染着一股失落。
她尴尬道:“万大人不是还在鲁镇查案,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故意轻快的问,不想纠缠在自己方才的反应上。
“臣今日回来,刚见过皇上禀明事情,出了承乾殿后,本该马上离宫的,可臣却不知不觉的走到这里来,打扰了娘娘,臣罪该万死。”
她摇头。“万大人没有打扰到我——不过,这里确实不是万大人该来的地方,万大人还是请回吧。”话说到一半,想起这里是皇宫内苑,外臣半夜私会嫔妃,轻则身败名裂,重则下狱受死。
“臣来此若教人撞见,死不足惜,唯若因此伤了娘娘的名誉,那就是百死难赎了。”他苦笑,自己情不自禁的到来,却忘了可能会害了她。
“我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名誉,我这名声早已千疮百孔、荡然无存了,我只是不想牵累万大人,才会让万大人快走的。”她自嘲道,现在外头哪个不骂她是个恬不知耻的女人,若真被撞见她与男人见面,也不过是丑事多加一桩罢了。
他脸色一整,“外头的传闻臣在京外就已听闻,方才在承乾殿里也问过皇上,为何不替您澄清,可皇上居然……”他咬牙,皇上居然冷漠的告诉他,要他别管这件事。
她听出他未竟的话是什么,那男人八成冷漠处理这件事,自己不再是他捧在手心的人,就是受尽谩骂与屈辱也是她的事,他不再心疼,不再在意,她的一切已与他无关。
“您可后悔跟了皇上?”万宗离心疼她的问。
她还未回答,手已猝然教他握住。“阿紫,他根本不愿意保护你,你不如跟我走吧,我可以为你放弃功名利禄,带着你与云暮隐姓埋名,咱们三人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可好?”他鼓起勇气急切的说。
她一惊后,抽回自己的手,“对不起,我不恨他,是我将他推开的,我与他之间的事你并不了解——”
“我是不了解,我只知道,有人告诉我,他天天与秦嫔黏在一起,夜夜宿在宣荣宫,更听说他有意晋她为妃。阿紫,这些你都无所谓吗?”
她脸色苍白一片。“不要说了!”她将身子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