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可心下定决心,悄悄撑起上半身,看了看身旁呼吸均匀的男人,确定他睡着了,才蹑手蹑脚地下床。
她换上一件家居连身裙,搭上轻软的毛料披肩,偷偷溜出房间。
她并未注意到自己才刚刚打开房门,躺在床上的关在齐便睁开了眼,炯炯的眸光目送她。
这傻丫头!懊不会又想一个人偷偷模模地溜到书房里看笔记了吧?
前两天,他发现她趁他入睡后竟还到书房里拿出白天上课的笔记复习,又气又心疼,着实把她骂了一顿。
没想到今夜她又故态复萌,才刚经过那么激烈的欢爱,她还有精力复习功课,他真是不得不佩服。
他摇头叹息,在床上默默数了十分钟,算是给他这个傻老婆一点面子,接着便翻身下床,随便披上一件睡袍,便去书房准备把人给抓回来。
没想到书房暗幽幽的,根本没人影。
她不在书房,去哪儿了?
懊不会肚子饿了,模去厨房偷东西吃吧?想着,他忍不住莞尔一笑,下楼来到厨房、餐厅,找了一圈,都是静悄悄的。
这下关在齐开始紧张了,脑海浮起不祥预感,从二楼又找到一楼,接着来到户外花园。
他顺着石板小径,一路往凉亭的方向走去,经过玻璃暖房时,隐约见到人影晃动。
他仔细一瞧,果然看见满房娇艳的兰花里,立着一道玲珑娉婷的倩影。
这么晚了可心来这里干么?
他狐疑,往前走了两步,忽地全身冻住,这才发现暖房里除了他老婆,还有另一个男人。
那是……在晋,他那个自命风流的弟弟。
必在齐瞠着眼,一动也不动地僵着,看着关在晋走近可心,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她珠泪盈盈。
她……哭了?
必在齐胸口揪拧,闷闷地无法呼吸,深深葬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终于还是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的前妻,方巧芸,也曾在这样的深夜时分,在这隐密的玻璃暖房里,哭倒在他弟弟怀里。
同样的情景,同样的画面。
为什么?
必在齐紧紧掐握拳头,指尖掐入掌心肉里。
为什么偏偏也是深夜幽会,也是哭得梨花带雨?
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吗?是他对她不够好吗?为何她要和那个女人一样,如此重重伤他!
他不相信,可心不可能这样对他,她不会……
必在齐心乱如麻,胸膛震着,双腿颤着,但他仍鼓起勇气,一步一步地往他曾恨不得永不再记起的恶梦走去。
可心不一样的,她不会像巧芸那样对他,她不会……
他在暖房门口踯躅,正想不顾一切地走进去时,却听见一道哽咽的嗓音扬起。
“我表姊……真的是因为那样才死的吗?”
这句问话,如极地最寒冷的冰雪,冻结了关在齐这阵子好不容易变得温暖的心。
他双目无神,下意识地往后退,重新躲回暗夜阴影里。
可心再回到房里时,夜色又更深浓了几分。
她换回睡衣,窸窸窣窣地上床,原本闭着眼的关在齐似是被她惊动,低声咕哝。
“你去哪儿了?”
“啊?”她大惊。“吵醒你了吗?我刚刚就是去……嗯,去厨房偷点饼干吃。”说着,心跳如擂鼓,咚咚咚咚地敲着,她真怕他听到。
“傻瓜!晚上没吃饱吗?”
“嗯,肚子有点饿。”
他没再说话,静静地,彷佛又睡沉了。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拉高被子,合落眼帘。
夜很深很静,男人的眼睛却陡地睁开,迸射两道凌厉的光芒。她说谎!
他以为最单纯直率的她,竟也学会了对他说谎……
他怔怔地想着,眸光一点一点黯淡,直到浓缩成一片忧郁的死寂。
第9章(1)
记得和她初次相见。
那天,他接到医院通知,匆匆忙忙赶去,见儿子安好无恙,心头的重石顿时落下。
然后,他看见和家睿肩并肩坐在一起的她,她不知跟家睿说些什么,竟用双手掐起孩子的脸颊。
他吓一跳,以为她在欺负自己儿子,忍不住大踏步上前,她感觉到他气势凌人的身影,扬起眸来。
那是他生平所见最清亮、最澄透的眼阵,纯粹的眼神不见一丝杂质,像是两丸黑玉,悠悠浮于水中央。
她看着他,起先是陌生的,渐渐地像认出了什么,樱唇弯弯,丝丝甜甜的笑意浸透眉眼,美得令人心悸。
“你爸爸来了。”她轻轻推了推家睿。
家睿揉着自己发痛的脸颊,看向他时,表情却是怯怯的,像是担心遭他责备。
而他的确也骂了家睿几句,为何不乖乖跟着老师,一个人乱跑?要是没人把他救出火场,该怎么办才好?
然后,他发现她的表情慢慢变了,不笑了,愤然起身,像母鸡挡在小鸡身前,替家睿挡去来自父亲的怒火,不客气地骂他这个做爸爸的一点都不温柔体贴,像这种时候根本就不该说什么多余的话,直接把孩子抱进怀里就对了。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一个陌生女子叨念,禁不住愣了,人人都说外表淡漠的他全身上下总是带着寒意,教人不敢接近,而她却似乎视若无睹,难道她不怕他?
那天,只要他一闭上眼,那清甜娇美的笑颜便会不由自主地在他脑海浮现。
后来,他又见到她了,却是在方家,原来她是巧芸的表妹,谢可心。
可心,可心,这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他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
接着便是他们的相亲约会,她像个天真的孩子,毫不保留地在他面前展现最真实的一面,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不爱看的电影就打瞌睡,爱看的就兴致勃勃。
他无数次拿她和巧芸比较,虽然是表姊妹,性格却是如此天差地远,巧芸总是忧郁,她的笑容灿烂得犹如接收了全世界的阳光。
她还敢捉弄他、逗他笑,说他老板着一张脸,看起来老了十几岁,实在糟蹋。方念祖说她的智力从十四岁后便停止发展,可他感觉不到她哪里蠢笨,或许有些想法是太单纯太傻气,但仍掩不住她身上一股灵气。
他甚至觉得她是伶俐可爱的。
家睿喜欢她,他也想照顾她,所以他娶了她,本以为只是个类似契约的婚姻,他却逐渐领略到了爱情。
他爱她,不知从何时开始,就那样一步一步地走进爱情里,直到无法自拔。可是……可是……
梦中,关在齐逸出一声不安的申吟,冷汗涔涔,他梦见自己又回到那一天,与前妻决裂的那个下雨天。
“我们离婚吧!”
窗外春雨阴绵,他对面色苍白的前妻撂下决绝的话。
“家睿我会负责抚养,也会给你一笔赡养费,你想要房子也行,我可以买给你。总之,你可以自由了。”
他以为他是在给她一条最好走的路,没想到她竟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
“我不离婚,绝不离婚!他不要我,连你也不要我?家睿是我的,你不能抢走他,谁都不能抢走我儿子!”
“巧芸,你讲讲道理……”
“我讲道理,谁来同情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会给你钱跟房子……”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赶走我吗?”
“就算我留你的人在这里,你的心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看见了,昨天晚上你跟在晋在温室里……你又何必在他怀里哭得那么委屈?你喜欢在晋,想跟他在一起,我可以成全你们!”
“谁说我喜欢他?他只是小叔。”
“那你们干么偷偷模模地幽会?”
“那不是幽会,只是……我需要有人听我说话而已,在这个家谁也不会听我说,只有他了。在晋跟你不一样,他懂得女人想什么,他明白我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