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玥!”
她一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头看,那分明不是喊她,可她却还是一拉缰绳回头了。
一回头,她不禁全身哆嗦。
大雨中,高大的黑马,跟她梦境一样的黑马奔驰而来,马上的男子一身黑色披风,双眸有种浸润入骨的冷峻。
她紧张的看着他,一时间她神魂未定的剧烈心跳都快盖过雷响了,不等他策马走近,她急急转身一声“驾”,落荒而逃!
这是不是梦,他为何会追着她来?
她驾着马没命的狂奔,他在后头紧追不舍,她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
“雍玥!咱们谈一谈!”
轰隆——
一道闪电从空中劈下,一株大树在她面前倒下,一瞬间记忆像潮水般急急涌来。
她想起来了……
她不是慕容悠,她是和硕和惠公主,小名雍玥,她阿玛是堂堂怡亲王,额娘兆佳氏是满族贵族,她自小养在宫里,甚得皇伯父雍正帝的喜爱,小名正是她皇伯父所赐,她同时也是太后祖母最宠爱的孙女儿,镇日在慈宁宫承欢膝下,比所有的公主都要受宠。
她和恭王府的庆兰贝勒青梅竹马长大,一心想要嫁给他,她以为他真心爱着自己,没想到,从头到尾他都只是利用她而已!
那一日,就在她被他逼到坠落断崖的那一日,落日时分,她早了半个时辰到他们约好的梅花湖畔碧春楼的二楼厢房,想给他一个惊喜,却无意间听到他和步军统领讷启图的谈话,原来,他想要谋反!他想要当皇帝!
要知道,讷启图深受皇上宠信,步军统领一职负责京师守备,且他还统率着八旗步军及巡捕营,权责极大。
当下她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转身想走却与来送茶的店小二撞个满怀,托盘落地、茶杯碎落的声音惊动了厢房里的人,店小二连声道歉,她不管不顾的连忙奔下楼,庆兰却还是追上来了。
她立即纵身上了系在湖畔柳树下的马儿,挥鞭奔驰,她足足奔了三十里到了城外的丹枫林,这片树林相当辽阔,是她和庆兰经常来赛马的地方,因此出了城门,六神无主之下,她很自然的就往丹枫林去了。
明知道丹枫林有断崖,她不应该往丹枫林去的,可那时的她又怎么想得到庆兰已对她动了杀机。
第19章(2)
进了丹枫林,天空阴郁,风声呼啸,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她的绛红衣袖被狂风吹动,整个人好像要展趣高飞了。
庆兰一直在身后追赶她,他的宝马半点不输她的御赐座骑,不管他怎么喊话她都不肯停下来,所经之处折断了无数树枝,马蹄翻飞,卷起了大堆杂草,直到暮色吞没了大地,夜色降临,隆隆雷响,上空划过了一道闪电,忽然下起了滂沱大雨……
后头马蹄声哒哒哒地直奔而来,她知道已经接近断崖了,可他还在追,她一边策马一边惊惶的回头看,哀求道:“庆兰哥哥!你要做什么?不要再追来了,前面是断崖!”
雄骏黑马上的男子冷酷一笑。“雍玥,我也不想对你下手,谁叫你全听到了,现在你不死也不行了,就算我能放过你,讷启图也不会放过你!”
她倏地倒抽了一口气,害怕的一直摇头。“庆兰哥哥,我不会告诉别人,你也收手吧!只要你肯悬崖勒马,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直到我死的那天为止。”
他古古怪怪地一笑。“你今天就死,我岂不是会更放心?”
“庆兰哥哥……”她整个人都傻了。“你当真——要我死?”
他策马步步逼近,阴恻恻地说道:“我像在说笑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叛皇上?”她哭着大声质问他,“皇上延揽你进军机处,让你在南书房行走,贝勒当中有谁像你这般深获皇上的信任,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想要篡位谋反?!”
他冷眉一挑,阴狠地说道:“别天真了!你还不清楚皇上的为人吗?皇上生性多疑,我阿玛又功高震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今日我不夺他皇位,改日就是他让我全家人头落地!”
她觉得心都凉了,不明白一直好好的,他怎么就突然起了谋反之心?这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恭王也和他一样有谋反之意?
他……一直是这么有野心的人,还是她没真正认识过他?
她仰着头任雨水打在脸上,颤抖着问道:“庆兰哥哥,你……爱过我吗?”
“爱?”他突然笑了起来,仰天长笑的那种笑法,极为嘲讽的那种笑法。“果然天真,死到临头还满口腻死人的情情爱爱,爱对你就这么重要吗?要不是你能随时接近皇上,能自由进出养心殿,能把谁上了什么折子讲给我听,我根本不会看你一眼。”
她忽然间觉得手脚冰冷,但身子的冷,不会比她的心更冷。
她拨马往另一条路而去,疯了似的挥动马鞭,脸上交织着泪水和雨水,然后,就是她在梦里看到的——
雷声隆隆,她不断狂奔,他朝她射了一箭,箭射进了马身,马儿发狂疾奔,她不断的狂喊救命,不断的哀求他救救她,但他充耳不闻。
最后,她连人带马摔进了断崖……
当她醒来,已来到了这大云朝,成了才出世不到几个时辰的小女娃,因此原先断了气的女婴才会死而复生,后来被她慕容家的爹娘捡了去养。
她勒马急停,蓦地连人带马掉头,眼前崔赢驾的黑马也停了下来,狂风吹动他的黑色披风,猎猎作响。
他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看来,你是想起来了。”
第一次在太后寿宴见到她,他便知道她不带记忆而来,但现在从她的眼神他知道,这相似的场景唤醒了她沉睡已久的记忆,她想起他们在大清朝的日子了。
慕容悠慢慢地转过了视线看着他,惨笑道:“庆兰哥哥,把我害死了之后,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这样看着他,如今她没恐惧了,反倒有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涌上心头。
前生她死得太仓促了,只是震惊,来不及感受痛苦,现在她正感受着他意图谋反和他根本不爱她的这两件事。
“雍玥,虽然我没能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咱们是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你也莫要恨我了。”他挑起剑眉,神色自若地道。
她的表情未有丝毫的软化,只是看着他。“为什么?”
“讷启图追在我身后,我的箭射向你的马,他的箭射向我的马。”他薄唇一扯,自嘲道:“你坠崖后,我也跟着坠崖了,带着记忆来到了十一岁的崔赢身上,当了好一阵子的小叫化子,也算是报应了,是不?”
慕容悠的眼神越发的深幽。“讷启图为何要那么做?你们不是同党吗?”
他狠狠地道:“是我大意了!我还是太低估皇上了,讷启图是皇上的人,只是假意向我投诚,在我坠崖的那一刻他又朝我心室补了一箭,说为了让我死得瞑目,所以告诉我,他从头到尾都是皇上的人,分明是要让我气血攻心,死得更快。”
慕容悠忍不住露出了快意笑容。
炳,她总算能松口气,皇伯父果然不糊涂,早防着他,是他不自量力妄想以卵击石。
“那么你现在又意欲何为?”她敛起了笑意,冷漠的看着他。“雍王爷,你在此地对本宫穷追不舍,是还想再杀本宫一次吗?”
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道:“雍玥,我想你帮我。”
慕容悠心里一咯噔。“帮你?”
“我要这江山。”他的目光游动,放缓了语调,“雍玥,我许你事成之后的皇后之位,你让隋侯站在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