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趟很辛苦的旅程,但檠丰和郁泱的准备充分,一路上行来倒也不太辛苦,累了就挑个城镇住下来,好好休息个几天再继续往前。
这让顾玥、顾祺可乐歪了,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风景,让他们贫瘠的生命变得丰富。
第一次看见大河,他们兴奋得又叫又跳,第一次爬高山、过悬崖,脸上又惊又喜、充满冒险的兴奋感。不同的风俗、迥然相异的民情,开扩了他们的视野、宽了他们的心。
不只他们,除了檠丰与他手下的黑家兵马,所有人都不曾经历过这样的生活,因此连向来沉默谨慎的锦绣也变得活泼。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三个半月后,他们抵达北疆。
从冬天走到春天,北疆的春天,冬雪已融,土地里钻出绿芽,随着天气逐渐暖和,青苹果似的女敕绿色渐渐转深,远远望去像是铺了一张绿色地毯,空气里满是清新的青草芬芳。
天空蓝得发亮,远处牛羊成群结队觅食,牧人拿着鞭子甩动,鞭子划过空中发出咻咻声。
彼玥噘着嘴,咻咻咻地喊个不停,自从踏入北疆的第一天,两个小孩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兴奋,求着檠丰让他们骑马。
黑贰最痛恨小孩,但主子下令,他也只能乖乖照办。
拉着黑三,把顾玥和顾祺从马车里抱出来安置在身前,黑贰不甘愿的模样被锦绣看见了,忍不住捂嘴一笑,黑贰见状,傻傻地搔了搔头,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红晕。
彼玥是个小表灵精,看一眼黑贰,扯扯他的衣袖低声道:“贰叔叔,绣姨成天坐在马车里很闷的,你让伍叔叔带我,你载绣姨骑马吹吹风好吗?”
突然间,黑贰觉得小孩没想象中那么讨厌。
他低下头,在顾玥耳边说:“你绣姨能点头吗?”
“不怕,有我呢!”
彼玥不知道怎么周旋的,总之,最后锦绣坐到黑贰身前,两张红扑扑的脸就算没有春风吹拂,也能在上面看见春天。
锦绣上黑贰的马背,芍药坐在车上和阿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有时他把缰绳交到芍药手里,跳下车为芍药采来一把野花,逗她开心,车厢里只剩牡丹待着,孙平索性进了车厢陪她说话。
是孙婶说的,“你没瞧见黑伍那双贼眼时不时往牡丹身上瞄,你要是不想把娘的媳妇给弄丢,殷勤些,学学人家阿良。”
就这样,随着春天来临,爱情的种子悄悄在这个车队里萌芽。
马车里,郁泱歪在檠丰怀间,从敞开的车帘子看见坐在马背上的锦绣,忍不住笑道:“玥儿有当红娘的实力。”
“他那张脸一笑,就是最好的说服力。”
“祺儿沉稳聪明,玥儿可爱却霸气,他们各自传承了你一部分脾气。”
“霸气?我还以为自己温润顺和,是个谦谦君子。”他明知故道。
“那是做给别人看的,其实你的骨子里是个再霸道不过的人。”
“也许吧,我一辈子都在模仿我母亲,想成为她那样平和温顺的人,但骨子里流着父王的血液,张扬霸道、掌控极强。”
“所以,月兑下你的羊皮吧,知根知底的,再装也不像了。”说着,她动手掐他的脸,试图揭下羊皮。
“你对我‘已经’知根知底?确定?”他语带暧昧。
夜夜看着美人的睡颜却不能动作,这对男人是很大的考验,但他同意了,因为她是他三辈子加起来唯一想娶的女人。
“你说呢?”他光着屁|股的模样她都见过了。
郁泱本想再讲两句话揶揄他,车队却在这个时候停下,不久,孙安的声音从车厢外传进来,再不久,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扬起。
“小姐、小姐,清叔来了!”孙安的口气里带着藏不住的快意。
闻言,郁泱笑眯一双眼睛,拉开车帘伸出半个身子,拚命朝来人挥手。“清叔、清叔!”
狄清跳下马背,走到车厢旁说道:“小姐,欢迎回家。”
他以为要更久一点的,没想到……是啊,得王妃亲自教导,他们家小姐怎么能是庸碌之人,要从顾家全身而退,于她而言并非难事。
“嗯,我回家了。”
这句话没什么意义,但她就是要说,对清叔也对自己说。
她来了!算算计计、谋谋划划,几次计划更变让她踌躇犹豫,但她还是来了,回到这个有着蓝天绿原、有亲人的地方,她终于能够对娘,也对自己做出交代。
“我在前面带路,一个时辰就会到。”狄清道。
“好,谢谢清叔。”
放下车帘子,她脸上的笑意再褪除不去,转头,她望向檠丰,道:“你有什么话想问我吗?”
“有,不过我猜得到,所以不必问。”她的笑意染到他脸上,他真喜欢她开心的模样。
“确定,要不要讲出来看看,也许想错了呢?”跪跪爬爬,她又窝回他的胸膛,真糟,她是一刻也离不开这个安全窝巢了。
双手圈紧她,他的唇在她耳边轻轻言道:“你的清叔说‘欢迎回家’。什么叫做家,有亲人的地方才叫做家。过去,几次你提到大哥,眼底没有悲伤只有向往,所以我认为周珽襄并没有死,而是你母妃借着丧礼悄悄把他送走了,对不?”
很高明的推理能力,郁泱佩服得五体投地,用力点头,回答道,“对。”
“离开母亲的雏鸟会想飞往何方?我想,他最想见的一定是多年不见的父亲,他肯定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放弃你们。所以,他就算没有一出家门就前往北疆,最后一定也会在这里落脚。
“他必定想在这里为你、为萱姨建立起一个家,必定希望有机会可以让你们一家团聚。否则,你的爹娘死在这里,这里于你而言是个伤心地,你没道理会在离开京城后想要前往北疆。怎样,我猜得对吗?”
这些并非纯属想象,过去一年他让黑戚、黑巴到黑拾贰六人在北疆经营产业,他们传回来不少消息,其中经常出现在他们嘴里的是狄珽襄这号人物,他做生意的手法非常厉害,才二十岁就已经是当地排得上名号的商人。
周珽襄、狄珽襄,他改了母姓却没更改名字,檠丰认为他曾经试图用这个名字吸引诚亲王的注意力。
郁泱鼓起腮帮子,她是嫁给亚森罗苹吗?他的推理能力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呀?
“我真想赌气说你是错的,但你的确猜得神准。害怕见到我哥哥吗?”
“顾誉丰或许会害怕,但蓝天恒不会。”
天恒,与天一样永恒,Eternal.
他改名字了,一出京城就拿到新的身分,是留在北疆的黑戚办的——蓝天恒,北疆人,自小案母双亡,短短一年之内在北疆窜起,经营粮铺、饭馆和布庄等等十几家铺子。
“你做事总是这样,再三筹划、算无遗漏吗?”
“不想失败,只能这么做。”
“你害怕失败?”
“对,我失败过两次,一次失去生命、一次失去你,我不允许自己一错再错。”
他的话让她叹息,是的,他说过,那天他有很不好的预感,本想让她别出门,可他觉得那是无稽之谈,于是她出门、出事,他失去她和Love.
言谈间,车队进城,城里比想象中热闹,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只是穿着打扮与他们不太相同。
在清叔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处屋宅前。
宅子相当大,光从外墙看去就比诚亲王府或顺王府大上两、三倍,众人下车后鱼贯进入。
红砖绿瓦,处处雕梁画栋,楠木为梁,白玉石为墙,园里奇花异草遍植,来来回回的下人看见他们全站在小径边行礼问好。檠丰想,这位大舅子可不是简单的商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