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在我床上?”
“理由两个。其一:你一直抓着我的衣服,不肯松手。其二:这里没有软榻,可以让我分床睡。”他维持同样的动作,两手支在后脑杓侧着脸对她说话,没有下床的意愿。
她猛然低头,发现自己的手确实抓住人家的衣角,皱巴巴的一大块,足以证明她整晚都没有松开手。
“不能怪我,不是人人都是武林高手。”
昨晚他把她带到一棵高到无法形容的树梢头,坐在粗粗的树干上赏月,他挑的是好地方,视线清晰、空气沁心,但如果她有惧高症,绝对会吓出心脏病。
而她虽然没有惧高症但也会害怕,抓住衣角已经算含蓄了,若是换成某位小表妹,大概整个人都贴上去。这么想着的同时,郁泱忘记了,昨晚入睡前他们确实做过比拉衣角更亲昵一百倍的事。
“武林高手?你是在夸奖我?”
“这么不明显吗?我已经夸奖得很用力了。”
她看着他,以为会把她给“看”下床去,否则要她横跨他的身体下床、进行一日活动,她会害羞。
谁知他的脸皮比墙厚,脸上写着:大爷就是要这样躺着,您有任何需要请自便,本人恕不帮忙。
“是不太明显,下次还可以再加强。”他笑咪咪地观察着她的尴尬。
“所以……”她指指他的身体,“看”不了他下床,只好暗示他下床。
“所以……”他扬扬眉,故作无知。
错了,他的脸皮不光比墙厚,而是比万里长城厚。
郁泱叹气,正准备鼓足勇气横跨长江时,门突然被人用力拍响。“小姐,不好了,玥儿、祺儿掉进河里!”
什么?!两人一惊,匆促跳下床,猛地打开门。
郁泱急问:“怎么回事?”
“锦绣说早起,想去烧热水给她们洗脸,没想到一回房就找不到人,大家分头找,庄里有人看见她们往河边去了,我们到时发现玥儿在河里载浮载沉,阿平和阿安就赶紧跳下去救人,我就跑回来禀报小姐。”
“行了,你去烧热水、熬姜茶,天气尚未回暖,在河里泡得太久肯定会生病,对了,多熬一点,阿平、阿安也得灌个几碗。”
“是。”芍药领命下去。
檠丰飞快下床,对郁泱说道:“你在家里把衣服准备好,我马上带她们回来。”
慌忙间,她拉住他的衣袖说:“不,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我懂一点医术。”她一面说一面转身打开柜子,从里面抱出两袭被子和药箱。
檠丰不嫌累赘,一把打横将她抱起。“东西搂紧了,我们走!”
下一刻,郁泱又腾云驾雾起来,她死命抱住被子,肩膀用力卡住药箱,她闭上眼睛将自己交给他,她相信他绝不会把自己给摔了。
不多久,他们来到河边,一群人围聚成圈,檠丰带着郁泱排开人群跑进去,看见檠丰和郁泱刹那,两个孩子吓得放声大哭。
呼……紧绷的情绪放松,情况没有郁泱想象的那么糟糕,走到孩子跟前,她低声安抚。
“吓坏了对不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顾玥搂住郁泱。
她不嫌她身上又湿又肮脏,回手抱紧她。“没事了、没事了,不怕啊,下次没有大人在,别靠近河边好吗?”
她说完,趁隙替两个孩子把脉。
“怎样?”檠丰急道。
“不太严重,回去开两帖药喝下就行了。”郁泱把小被子交给牡丹。“帮她们把湿衣服月兑下来再用被子裹着。阿平、阿安,这边交给我们,你们先回去换衣服,千万别染上风寒,我让芍药熬了姜汤,洗干净后就去灌个几碗。”
“是,小姐。”阿平、阿安见这里人多不需要帮忙,紧张过去,身上还真一点一点冷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飞快跑回家里。
聚集的佃户见没事了,也纷纷散去。
可这时候,锦绣看见牡丹、郁泱要帮孩子换衣服,大喊一声,“我自己来,你们通通让开!”
她突如其来的惊慌失措令人不解,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发起狂来。是担心?还是吓坏了?
郁泱忙道:“已经没事了,你不要担心,孩子们落水不久就被救起来,情况不严重,我们一起帮她们把湿衣服换下来。”
“不必、不必,我自己来!”锦绣心头急,一把推开郁泱,因为用力过大,郁泱整个人往后摔在地上。
见郁泱摔倒,檠丰心急,把人给扶起来,见她手掌处擦破皮,怒声道:“锦绣你在做什么?你分不分得清楚轻重缓急,如果玥儿、祺儿病了,你承不承担得起?”
“对不住、对不住,你们通通离开,我会自己照顾玥儿和祺儿。”锦绣再也忍不住压力,哭得满面泪水,她手足无措,不是真心想要伤害世子妃的,她是好人啊,只是、只是……
是母爱情结?怕郁泱抢走孩子?不对,锦绣的表现太奇怪。郁泱耐着性子道:“锦绣,你再不让她们月兑掉衣服,真会生病的。”
“你们走,我会处理的……”
檠丰也看出锦绣不对劲,但他不打算拿孩子的身体和她耗,手往她的穴道一点,登时,锦绣动弹不得。
牡丹和郁泱见状,快手快脚替两个孩子除去衣衫。
“泱姨,我们自己月兑好不好?”她们也在挣扎,只不过刚落水、身子虚弱,根本抵不过牡丹和郁泱的力气。
“不好,这不是害羞的时候,乖乖听话。”当湿衣服月兑掉时,牡丹惊叫一声,郁泱受惊,急问:“怎么啦?受伤了吗?”
“小姐,玥儿是男娃儿……”
厅里,锦绣跪在檠丰和郁泱跟前不肯起身,她不断磕头、不断哭泣,嘴里重复着同样一句话。
“求求世子爷、世子妃,不要把真相说出去,求求您……”
郁泱还弄不清楚怎么一回事,但檠丰却是清楚的。
她知道了吧,知道如果芸香生下男孩就会遭顾伯庭和邹氏杀害,为保住玥儿、祺儿,她买通产婆说谎了吧。
这些年来,她为了保全小主子紧紧守住秘密,宁愿过着艰困的日子、吃尽苦头也不愿意出卖孩子、出卖主子,看着这样的忠仆,他还能说什么?
郁泱虽然不清楚锦绣为什么要在顾玥、顾祺的性别上作假,却可以依线索模出许多她不懂的事。
“当初,你为了保全这个秘密,不让别人接近秋水阁,这才装神弄鬼让顾府上下以为秋水阁闹鬼,对吗?”郁泱问。
那夜,她确实怀疑故布疑阵的人是锦绣,但怎么也想不出动机方才作罢,后来同样的事不再发生过,她也就略过不提,谁知事实竟是如此。
“是,我怕玥儿、祺儿被发现是男孩,所以不允许他们亲近任何人。”
只是世子妃对小主子有魔力似的,不管怎么说、怎么讲,他们就是会被吸引过去。
“如果他们是男孩子的消息传出去,有人会对他们不利吗?”
“是。”她朝檠丰望去。
是顾伯庭和邹氏?郁泱猜测。
“你怎么知道的?”檠丰问。
“奴婢听到王妃为了世子爵位……”
她将邹氏的心声巨细靡遗地描述出来,也将夫人在主子过世之后受到的委屈和折辱一一说清楚,讲到伤心处,忍不住悲从中来。
“他们知道自己是男孩吗?”郁泱担心孩子会有错误的性别认同。
“知道的,他们很聪明,知道这是秘密,对谁都不能说。”
郁泱叹气,确实他们的口风很紧,自己同他们那样熟悉,也没泄露半点口风。“那天晚上世子爷跌进池塘之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此话一出,锦绣视线与檠丰对上,她带着决绝的表情,一个用力,额头重重地叩在地板上,抬起头时额间已是一片青紫,她是卯足力气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