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蛮战后,赵平澜随着父亲成国公带领的补给队来到郎城,因此结识郎先生。成国公惜才,有意请郎先生负责赵家正要成立的族学,不过郎先生婉拒了,他在郎城受困时与陈将军发生冲突,不想为成国公府带来麻烦,赵平澜便提议郎先生为他私下置产做买卖,郎先生从此就跟着赵平澜,后来成国公为赵平澜弄了一队暗卫,赵平澜就让郎先生负责暗卫。
苏彦和苏赚很委屈的看了郎先生一眼,他们可不是“小苞班”。
不理会他们哀怨的目光,郎先生仔仔细细将赵平澜从头到脚看一遍。“主子看起来很不错,这儿果然是调养身子的好地方。”
“这里很好,吃得好,睡得也安稳。”
“我不必给主子送银子吗?”
“暂时不必,好了,我们进屋说吧。”赵平澜转身走向屋子,李炎赫紧跟在后,郎先生则是悠闲的一边打量四周的环境,不时还点头表示满意,苏彦和苏隐很有默契的落在最后,分别在左右两侧寻了各自的藏匿处,以便留意四周的风吹草动。
“主子,我们最近听到一个传闻……”李炎赫迫不及待报告得到的消息,可是话到了一半又打住了。
“如今荣宠后宫的齐家姑娘是齐芸,是吗?”赵平澜接口道。
李炎赫惊住了,郎先生终究较沉稳,只是讶异的挑起眉。
“上个月我去了一趟应州城,听见几个来自京城的商贾提起此事。”
郎先生立刻明白了。“有人暗中操纵,想藉此从齐家四房的反应得到证实。”
赵平澜同意的点点头。
“上回我来这儿,主子为何不提?”李炎赫不解。
郎先生白了李炎赫一眼。遭到枕边人背叛,如何开得了口?
李炎赫连忙察看赵平澜——面无表情,好像没有受到影响,不由得松了口气。
“太子?”
“主子想想,皇上真有意隐瞒齐妃真实身分,皇子们如何察觉?但后宫皆在皇后眼皮子底下,皇后不会毫无所觉,若是皇后知道,又岂会瞒着太子?还有一点,皇上失德,士子势必群起攻之,可是一旦皇权稳固,天下牢牢抓在皇上手上,即便士子吵翻天了,单凭此事也难以动摇皇上的威信,皇上明白这个道理,意图利用此事的人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若是太子,挑在如今皇上龙椅还未坐稳时发难,固然莽撞,但是背后有个皇后娘娘,想藉此从皇上手上夺权就不难了。”
“皇上在位不过五年,太子何必如此着急?且陈家自从陈将军那件事,至今还未恢复元气,皇后娘娘如今应该急于抓权,帮助陈家重新在朝堂站起来。”
“我以为皇后娘娘与此事无关,倒是太子,我有些琢磨不透,太子笨了点,可是性子不急。”
是啊,凡事有皇后娘娘提点谋划,不懂担心,又如何知道着急?
“郎先生是不是认为太子有不可不为的原因?”
“这是唯一的解释,若是如此,只要盯着太子,太子迟早会露了馅。”
“太子身边高手如云,想盯着太子不容易。”
郎先生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太子身边高手如云,可是太子住在东宫。”
“我们在宫里剩下的眼线方便动用吗?”
“可以,不过,都是不起眼的角色,想查清楚此事得多费点劲。”
“我们可是输不起,还是谨慎一些。”沉吟半晌,赵平澜接着指示道:“派人盯着几位皇子,不用盯得太紧了,免得打草惊蛇,只要将他们一举一动记下。”他想向皇上讨回公道,就必须与皇子合作,皇子是最能名正言顺取代皇上的人。
郎先生显然明白他的打算,点头应允。“齐家四房那儿还要盯着吗?”
“不必再浪费心思在齐家四房,派人盯着齐家长房。齐妃是不是齐芸,最清楚的莫过于齐家长房,只要有人纠缠此事不放,他们迟早会露出蛛丝马迹。”
如今他还真希望齐芸就是齐妃,这可是一把刺向皇上的利刃。不过,他得好好使用这把利刃,这关系着赵家能否沉冤得雪,究竟交给谁使用这把利刃,必须细细盘算琢磨。
虽然身上还背负着沉重的家仇,有许多事等着他谋划,可是,赵平澜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如此平静。
出身富贵,又是嫡长子,爵位的继承人,他从小众星拱月,偶尔去庄子住,也跟着一群人,他习惯了热闹,直到进了刑事房。虽然刑事房像一个不见天日的无底洞,连吸口气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那儿相当热闹,常常有太监宫女关进来,审问鞭打的声音不断,当然,他也因此得知许多私密,尤其刑事房的太监全当他是死人,从来不介意在他面前说着一件又一件秘辛。在刑事房的日子,他的耳朵很忙,他的思绪也很忙,一直到落难至此,他有生以来才第一次静下来。
饼去,他不曾注意生活在身边的一张张面孔,他们对他的意义只在于他们身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即使娶了人人羡慕的京城第一美人,他也未曾静下心来欣赏那张绝艳的容颜因何而喜因何而怒,直至今日,他才看见身边的一张张面孔是如此生动,这无关美与丑,而是一种生命的活力。
赵平澜看着正在廊下对奕的张水薇和张柏斌,不知不觉目光就只剩下张水薇。
“妞妞,不可以悔棋。”张伯斌不客气的拍掉张水薇那只蠢蠢欲动的手。
手一缩,张水薇很委屈的揉着手,撇嘴道:“你也知道我不会下棋,只是悔一步棋,又不是连悔三步棋,何必如此计较?”
“我不是同意伊冬当你的军师吗?”
“伊冬也不怎么样啊。”
伊冬抗议的瞪着双眼。比起小姐,她至少下得有模有样好吗!
“伊冬的本领足以当你的军师。”
张水薇瞬间蔫了,伊冬咯咯咯笑了,这种时候三少爷的“有话直说”最可爱了。
张柏斌很苦恼的摇了摇头。“你这丫头真奇怪,明明很聪明,为何一点下棋的天分都没有?”
“……我不是没有下棋的天分,是提不起劲在这上头下苦功。”张水薇一直坚信勤能补拙,即使再没有天分,付出了必然会有所得。
“你何必否认自个儿没有下棋的天分?手指有长短,每个人都有自个儿的长处和短处,若是样样精适,岂不成了妖怪?这不是你说的吗?你还说了,上苍是公平的,给了更多,做得更多,凡事聪明绝顶是苦不是乐,不过,你竟然连伊冬都比不上,这倒是挺令人费解。”
三少爷前面说得多好啊,何必在后面补上那么一句呢?伊冬真想直接拿起棋筒扔过去。
张水薇更是严重怀疑三哥哥今日居心叵测。“今日硬拉着我下棋,是为了取笑我吗?”
“我是想提醒你天气渐渐冷了。”
张水薇觉得好笑。“这种事还用得着你提醒我吗?”
“最近你老是往城里跑,日子过得可真是快活,我担心你忘了注意天气渐冷,放任自个儿如此折腾,出了事如何是好?”
“我去城里又不是为了玩乐。”她一直记挂着应州城那个案子,即使没有进城验尸或帮人看病,相隔两三日也一定要走一趟衙门。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为了玩乐,你这个丫头总是关心别人多于自己,连个死人在你眼中都成了宝。”若非习医让她重新振作起来,他实在不喜欢她当大夫,姑娘家没有姑娘家的样子,看了教人心疼。
“死人本来就是个宝。”死人可以帮她了解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