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眉目微凛,瞳仁儿刷过锐光,额角隐隐鼓跳。
这混蛋姑娘又跳出来搅和什么?
锦仁帝也很想知道姑娘要什么,遂笑咪咪问:“那公主且说说,聂卿功在社稷,为国为民,为何不能许他婚事自主?”
丽扬真情流露,急声轻嚷:“皇帝陛下若许北定王爷这等恩惠,那、那他去娶别家姑娘不娶我怎办?他被我抢回窝子里去,跟我结定了,在鹰族的苍鹰大神之前,他已都是我的人了!”
当真掷地有声、振聋发聩啊!
两名宫人悄悄掩嘴笑,蔺勉一脸黯淡,聂行俨垂首敛目看不清表情。
第10章(2)
锦仁帝最乐,笑得胡子都在飘,频频颔首——
“是的,是了,朕在帝京亦有耳闻,哈哈,其实召你们俩进来说话,朕就是想问问实情究竟如何啊?”
聂行俨双臂往前一揖。“陛下,微臣……”
“皇帝陛下有所不知——”丽扬抢话。“当时北境军力阻陀离于五戟岭外,帝京大危,北定王爷分身乏术无法施以援手,是他说陛下的京城和江山,无论如何必得保下,我被他一番赤诚感动才快马加鞭直奔帝京,之后才与东临、南境两军联手,唤鹰群相帮……”略顿,骄傲地扬高下巴却瘪了瘪嘴。
“皇帝陛下,他若不娶我,那不是过河拆桥吗?”
聂行俨抬头瞪人,丽扬后脑勺被瞪得热热的,但,没在怕。
锦仁帝被他俩逗得直笑,见北定王那有话说不得的愕然表情,当真不知鹰族公主会突然来这么一招似。
但毕竟是于国有功的大功臣,不能太扫功臣脸面,皇帝于是端整面容,清清喉咙问:“那公主可有想法?”
“有!”丽扬坦率应声,小脸仍仰得高高,眸中充满期盼。“皇帝陛下要许北定王爷恩惠之前,不如先赏我吧?”
皇帝挑眉。“公主想讨什么赏,尽避开口。”
“我啥都不要,就要他。”说到“他”,她秀指又对着聂行俨直指过去。“陛下把我指给他,也把他指给我吧?”
“唔……由朕指婚吗?定然不错。哈哈,也好也好,可行可行,既不过河拆桥,更成全你鹰族结定的恩义,就这么办。”
某人一听,眉开眼笑喜孜孜,立时拜倒。“皇帝陛下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呵呵呵呵,呃……是说,聂卿意下如何啊?”皇帝老儿这时才想起要问问另一位当事人的想法。
聂行俨同样拜下,徐稳有力道——
“一切全凭陛下作主。”
天朝皇帝为答谢鹰族三公主危时相挺的义气,特意为三公主指婚……呃,不,是由着她自个儿指婚,结果一指指中大将军北定王爷。
锦仁帝原本欲允北定王爷婚事自主之请,无奈三公主丽扬横空杀出,硬生生逼得锦仁帝不得不“牺牲功臣以全天朝与鹰族之情义”。
北定王爷一被指婚,考虑到北境诸多军务端赖他掌持,不好久留帝京,婚事准备于是进行得如火如荼,仅短短半个月,丽扬公主的一百二十抬、首尾长达数里的嫁妆便浩浩荡荡抬进北定王府。
锦仁帝考量丽扬公主独自在帝京无人为其备嫁,亦心疼她亲族皆被陀离所害,因此指婚过后,便将丽扬公主备嫁一事交由皇后操办,丽扬由内廷出嫁,身分与天朝公主一般尊贵。
既是简在帝心的异族公主,又有皇后主持备嫁,整座内廷后宫自然对三公主丽扬抱持高度兴趣,想多来亲近亲近的嫔妃与公主们多了去。
结果为她备嫁不只皇后尽心,内廷不少位妃嫔娘娘亦为她添妆,这一百二十抬嫁奁的前几十件皆是锦仁帝所赐,接着是皇后所赐,跟着是各宫娘娘们的心意,还有天养牧场托帝京风云客栈为她备上的实用物件和吉利物品。
天养牧场的亲友们接到知会,紧赶慢赶,终于在丽扬出阁的前一天抵达帝京。
丽扬今晚格外开怀。
开怀的原因不是因今夜是洞房花烛夜……呃,她是为洞房花烛夜开心啦,但此非主因,而是今夜终于让她等到了,终于拜过堂,送入洞房,终于啊!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当成天朝公主备嫁,拘在内廷的半个月尽避见识到不少稀奇玩意儿,乱七八糟识了些人,还是闷啊!
今夜回归北定王府,嘿嘿嘿,待启程返回北境,她丽扬又是遨游九州的大鹰。
此时前头宴席早已开吃。
新郎官送她进囍房,在喜娘们一连串的吉祥话里为她挑开红头帕,与她一块吃了不少意喻吉祥的果物,又喝过合卺酒,总之是“秤心如意”又“枣生桂子”,该办的全都办了,新郎官又因前头催促,只得出面应酬。
喜娘们帮丽扬拆卸凤冠霞帔,伺候她梳洗。
今日干爹干娘和天养牧场一些亲朋好友皆赶来,刚才小贤妹子还溜进囍房里跟她说了好一会儿话,说干爹干娘被老王妃请上座,一同受新郎新妇跪拜时,干爹虎目泪汪汪,干娘眸眶也红了,让她听着心暖暖,眸子也跟着潮润。
当喜娘打散她的发束,为她梳顺青丝,新郎官去而复返,大步踏进房内。
“出去。”聂行俨淡淡两字一吐,喜娘们的小心肝吓得扑通乱跳,实瞧不出大将军王爷心绪究竟如何,冷眉峻庞,目深唇凛,像……不如何痛快?
欸,都说是莫名其妙被指婚出去,莫怪脸色不豫,可惜这位北定王妃了,虽才相处短短时候,都觉是个可爱奔放的女子啊……众喜娘满脑子想法,抛给端坐榻上的人儿好几记同情兼鼓舞的眼光,随即鱼贯退出,不忘牢牢带上门扉。
这家伙!
聂行俨开骂:“滴溜溜转着阵珠,心虚了?还想琢磨什么鬼点子?还想着避我不见吗?能吗?可能吗?!”
见他往门上落闩,跟着大步流星过来,丽扬缩到榻内,背贴着内墙嚷嚷——
“没的没的,没要避你不见啊!被拘在内廷十多天,说是要备嫁,皇后娘娘管得可严了,还命宫人嬷嬷督促我亲绣嫁妆帕子,说至少得自个儿绣出一条才成,要送给夫君的……”
“帕子呢?”北定王爷双臂抱胸,如托塔天王般杵在榻前,困得她无处窜。
丽扬皱皱鼻子,硬着头皮从怀中掏出。“总之绣得很丑,你尽避嫌弃好了……”
帕子与递出的手一同被她的夫君握住,拖了去。
聂行俨将其凑近一看,帕上勉强可辨是一对戏水鸭子……呃,鸳鸯,确实是丑,但再丑他都要,再瞅她的手,指上红点当真不少,挨了数十针应是有的。
他落坐,展臂一捞,将她捞到大腿上困住,大掌摩挲着她的指,仿佛这么做能让那些红点子尽数消失。
丽扬知他想质问什么,反手轻捏他的指,乖乖先招了——
“你想跟皇上讨恩典,想自主婚事,我早该猜到才是……你故意将结定的事儿传开,传得沸沸扬扬,甚至传进帝京,就是想让皇帝陛下心里先有个底儿,待你讨得恩典,与我在一块儿了,也就顺理成章。但……我可以做得更好的,由我开口,硬将你抢到手,皇帝拿你来赏我,是他对北定王府有愧,而非你挟北境大捷之功索求圣上恩赐。”
聂行俨之后一想,当然能知她的心思,只是被迫分开半个月,真真磨心。
此时此际,她终于又落回他怀中,终于。
“你这脑袋瓜能不能别琢磨这么多?”叹气,一掌按着她的头贴在胸口。
“你是我的人,我就想琢磨你啊。”她低嚷,藕臂抱紧男人的同时,男人的唇已探下去索求她的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