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两老就出去了,顺手又严严实实地关了屋门。
屋子里诡异的静了下来,左元昊隐隐觉得自己好似被算计了,毕竟雨下了很久,怎么偏偏在这时候才漏雨?但再瞧瞧一旁脸色红扑扑的叶兰,他又突然不想追究了……
叶兰一想起以后要同一个大男人在同一个炕上睡,实在有些别扭,可心底最深处又好似有丝欢喜雀跃,惹得她烦躁得皱了眉头。
她想了想后道:“既然这样,你就暂时住几日吧,不过,你睡炕梢儿。”
左元昊笑了笑,也不多话,直接扯了被褥去炕梢,和衣躺了下来。
叶兰侧身上炕,本来还想做会儿针线,但无奈肚里孩子懒散,不到片刻就会周公去了。
左元昊慢慢睁开眼睛,见她倚在窗口枕着胳膊睡得辛苦,便上前扶她躺好,但倾身之时,却被叶兰抱住脖子。
他不禁一愣,下意识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浸透肺腑的皂角清香,好像跟他习惯里的刺鼻香气很不一样,只是记忆深处却依旧是一片空白。
他有些泄气的叹口气,低头看看嘟着嘴巴睡得香甜的女子,还有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他手下越发轻柔的揽着她躺了下来。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身下是热炕,怀里是妻儿,左元昊渐渐也被睡意俘虏了,模模糊糊间,他觉得上天既然把他的过去变成空白,许是要他亲手在上面再画出更美好的图案吧……
东间里,老俩口趴在门缝儿上,悄悄偷听着西间的动静,良久,两人才牵着手上了炕,低声笑了起来。
“大小姐没有发火呢,我还怕她恼了。”
“恼什么?大小姐自小就脾气倔,其实心里软着呢,我若是不想这主意,怕是他们脸皮薄,孩子生了也不能住一屋。”胡婆伸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很是得意。
“当然,还是夫人厉害。”胡伯赶紧拍马屁,随后又担心道:“孙大夫怎么说?这王爷若是哪日突然想起前事,大小姐可怎么是好?”
胡婆一瞪眼睛,“想起来又怎么样?大小姐救了他性命,又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若是冒然把他送出去,万一再中了坏人圈套呢?再说,大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他的,留他在身边有什么错?”
“是,是。”胡伯赶紧认错,“是我想岔了。”
胡婆伸手伺候老伴月兑了外衫,又接了方才的话茬儿,“孙大夫说,王爷……不,大勇的伤都好了,但脑袋里的病症还是难说,他听说有人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前事呢!”
“那可是好,”胡伯很欢喜,“都城虽然热闹繁华,但那里也乱着呢,大勇跟大小姐在这里住一辈子也是不错。”
老俩口都满意了,于是也带着笑,安心入睡。
第十二章恩爱小夫妻(1)
一场大雨过后,田里土壤喝饱了水,农人们就忙着农活了,早晨在家里带些干粮和水,中午垫垫肚子,晚上日落再回家。
季节最是不等人,错过了这样的好时候,秋收时候兴许就要比人家少打两担粮食呢。
节俭的人家,带的干粮都是苞谷饼子,有些家里人口少,田地又多的,就得雇人帮忙,毕竟是外人,吃食上不好刻薄,于是胡婆饼铺的烧饼就又卖疯了。
叶兰早起眼见铺子外边排起的长龙也是没办法,把家里灶间的烤炉也用上了,家里铺子两头忙,好不容易这一波农忙过去,一家人也都累得有些撑不住了。
而钱匣子里的铜钱也是满得装不下,找了一个天气好的日子,胡婆带着叶兰去钱庄把铜钱换了银子,老少两个女人又四处逛了逛,买了好多布料和吃食。
叶兰自到了胡家,就一直断断续续跟着老太太学针线。前世里她只会些简单的缝补,好在她还不算愚笨,几个月学下来也能败些小东西了。
左元昊这阵子一直穿戴的都是山子留下的衣物,尺寸难免有些不合适,今日买了布料,吃过晚饭,她就点了油灯,加紧缝制。
于元昊不知在哪里淘了一本史书,坐在油灯另一侧翻着,偶尔抬头看看忙碌的叶兰,只觉心里宁静至极。
叶兰口渴,抬头见他望着自己不说话,脸色就慢慢红了,但开口却是恶声恶气,“看什么看,我都累死了,快给我倒碗水来。”
左元昊淡淡一笑,下地倒了一碗温水给她。
叶兰喝了水,继续缝衣衫,直到街巷里传来三更鼓还是不肯停手。
左元昊劝道:“睡吧,不急在这一日。”
叶兰打了个呵欠,这才收了针线筐。两人铺了被褥,叶兰极熟练的偎进左元昊怀里,右腿一抬,压在他身上。
左元昊眼里闪过一抹笑意,许是察觉到他胸膛震动,叶兰拍了他一把,嘟囔道:“夜里我若翻身就按着我,左侧位对孩子供血好。”
左元昊听不太懂,但还是应了一声。
叶兰放了心,暗自嘀咕,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原本还觉得身边多个人不舒服,这才几日,没人扛腿就睡不着了。
这般想着,她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左元昊略起身吹熄了油灯,伸手把她的头往肩头揽了揽,让她睡得更舒坦一些……
这一日,铺子里的面粉等食材都剩不多了,胡伯趁着午休空档,带着左元昊去常走动的粮食铺子采买。
叶兰正拿了块抹步擦抹柜台,胡婆从里面出来见她这般,赶紧上前抢了抹布,撵她去歇着。
叶兰还要争辩两句的时候,却有几个相熟的衙役走了进来,胡婆立刻笑脸相迎,“哎呀,今日吹得什么风,李捕头怎么大驾光临了?”
李捕头倒也给了个笑脸,应道:“胡婆生意可好?”
“好着呢。”
胡婆招呼几个衙役都坐下,叶兰适时的送上一盘子烧饼,还有一壶茶水。
“今儿个这是有什么差事啊,看几位累得这满头大汗的来,先喝口水,吃个烧饼垫垫肚子,刚出炉的,正香着呢。”
这些衙役常在街面走,混吃混喝是常事,况且这会儿都过了晌午,肚子也确实饿了,于是谁也没推辞,纷纷拿了烧饼大口吃起来。
一个烧饼下肚,没那么饿得慌了,李捕头才有功夫说闲话,“胡婆有所不知,上头派了差事,要我们找人呢。”
胡婆和叶兰都是脸色一变,但很快就掩了过去。
胡婆装作好奇地问道:“上边要找什么人啊?咱们这小地方总共没有几千人,乡里乡亲的都认识,也没听说来什么外人啊。”
“可不是吗?我也是这么说的,但上边不信啊,非得让我们挨家挨户问一遍,说是都城里某家贵公子出来游玩走丢了,累得这周边几百里的地界都翻天了。”
“这贵公子出门都有护卫随从跟着吧,怎么还能走丢了?难道是遇到什么事了?”叶兰一边给众人添茶,一边笑嘻嘻问着。
“谁说不是呢,上边也不肯多说,只吩咐找人,说不得,我们这些倒霉的就要跑断腿了。”
叶兰没有听到什么有用消息,免不了有些失望,正是琢磨着再问几句的时候,胡伯却是带着左元昊回来了。
胡婆和叶兰齐齐悬起了心,但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丙然,李捕头一见扛着面袋子进屋的左元昊立时就站起来了,嚷道:“对啊,我怎么忘了,你们家这姑爷刚来城里没多久吧?”
左元昊正低着头走路,突然被人拦住就抬了头,因为要做脏活,他换了件最破旧的衣衫,这会儿脸上沾了面粉,发髻也有些散乱,虽说容貌俊美得异于常人,但怎么瞧都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