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臣弟无用,但妻儿惨死的大仇不能不报,臣弟请旨,即刻出兵。”左元昊木着脸,眼里满满都是恨意,“我要用北疆和西疆所有来犯之敌的头颅祭奠我的妻儿!”
“怎么了,这么快就要出兵了?”左天谕刚刚走到殿外,听得里头说话声,兴奋得也不等太监禀报,抬脚就走了进来。
结果见到一头白发的左元昊时着实愣了半晌,认出这是他自小羡慕嫉妒又亲近的六皇叔,眼泪立时就掉下来了。
“六皇叔,你这是怎么了?”说话间他已扑了过去,大嚷道:“快宣太医,快!”
左元昊苦笑,伸手抓了他,低声道:“不要担心,我没中毒。”
“那怎么白了头发?六皇叔,可是谁欺到你头上了?”左天谕是真恼怒了,左家人天性护短,更何况他们叔侄自小一起在皇帝跟前长大,感情比起他其余兄弟更胜一筹。
皇帝不愿弟弟再想起悲惨之事,赶紧呵斥道:“好了,皇儿,这事以后再说,你六皇叔要即刻带兵出征,你帮父皇劝劝他吧。”
左天谕猜得父皇这般嘱咐,必有用意,于是赶紧说道:“六皇叔,叶丞相等阁老也生恐两国联军突然进犯,这些时日正加紧准备粮草,想必用不了半个月就能出征,六皇叔用兵如神,最是清楚其中凶险,还是多等几日吧。”
左元昊听了却是沉默,他如今恨不得一步迈去战场,别说十日半个月,就是一日也等不得。
皇帝眼见往日意气风发的弟弟,如今居然只凭借恨意撑着一口气,心疼至极,忍不住就道:“不如,你先选几支先锋军开赴边疆,潜行隐藏,待得两军开战之时,说不得就变成了左右时局的奇兵。”
“谢皇兄!”左元昊眼睛一亮,诚心诚意磕头谢恩。
皇帝叹气,“你要保重身体,儿女情长那是小门小户的男子所做之事,我们左家人什么女子娶不到!待你大军得胜回师之日,朕定然采选天下美女为你充纳后院。”
左元昊开口欲言,但眼见皇兄脸上隐隐的怒气,他又笑了。战场上刀枪无眼,说不定他就直接找妻儿去了,如今反对也没有用处,说不得到时候就不了了之。
“谢皇兄,臣弟先回去制定军略了。”
“罢了,回去吧。”皇帝也知没有劝转弟弟,无奈摆摆手,只能寄望于时间了。
左天谕一等他出了殿门,马上开口问道:“父皇,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叹了气,想起那个叶家大小姐也忍不住骂一声,“孽缘!”
左天谕急得恨不得跺脚,催促道:“父皇,皇叔到底怎么了,您倒是说啊。”
皇帝乐见儿子同弟弟交好,于是也不计较他失礼,回道:“那叶家大小姐同两个子还有救了你皇叔的胡家人,都被一场大火烧死了。”
“什么?”左天谕惊得瞪大了眼睛,“她……她死了?怎么可能?”
皇帝听出儿子的语气有些异样,但他尚且还在心疼弟弟,也无暇理会,随口打发道:“洪海许是知道得最清楚,你若是想知道什么就去找他吧。”
说罢,他就回了后宫,盘算着找朵解语花一舒心绪。
左天谕想起记忆里那个沾着满脸黑灰却笑得爽朗,似乎无所不知的女子,心下一痛,跳起来就往忠勇王府赶去。
洪公公苦着脸,看着手里一口未动的饭食,只觉得这几天把一辈子的气都要叹光了。
左天谕也不等人通报,直接闯了进来,见到洪公公就拎着他的领子到一旁问个仔细。
洪公公也是憋了一肚子问题,赶紧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末了小心探问道:“这胡家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啊,怎么就让我们王爷闹成了这样?”
左天谕也是一脸苦涩,好半晌才应了一句,“皇叔落难时候住在胡家,叶大小姐生下的是皇叔的血脉。”
洪公公听得发懵,还想再问,左天谕却是拖着脚步离开了。他仔细想了好半晌,猛然一头撞在一边墙上,难道去世的胡家六口里有叶家大小姐,那两个被烧死的孩子是小主子?
洪公公后悔得捶胸顿足,早知道王府有了小主子,别说过年,就是天上下红雨,他也得亲自去接人啊,谁知道晚了这么几日,小主子就遭难了,怪不得王爷伤心至极的白了头!
院子外边几个护卫,不明所以的看着洪公公撞得额角都流了血,互相对视一眼赶紧跑上前,连拉带抱把他送回了厢房……
百姓做为一个国家的基础,从来都是嗅觉最灵敏的,朝堂上刚刚准备开始北伐,百姓们就从稍稍升高的物价和都城的氛围察觉出异样,这些时日茶铺和饭馆里的小道消息满天飞。
有说皇上打算开疆拓土的,也有说蛮人又要来靖海抢粮食的,总之什么说法都有。
原本三天一大朝,如今改成一日一大朝,文武重臣们甚至下了朝也不能回家,在衙署里处置公事,随时准备皇帝召见。兵部几个大老更是干脆住到了衙署里,惹得家里妻妾怨声载道,每每想要多打探几句,就是再受宠也要被喝骂得哭哭啼啼。
忠勇亲王府里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护卫们轮班值守,别说外人,就是苍蝇想飞进来都要检查一番。
不时有校尉飞马赶到,又飞马跑出城去,一道道明令送到各地,很快,就有精兵依照命令开赴北地和西疆。
如此忙碌中,半个月又过去了。
第二十章白头王爷(2)
这一日,王府书房里,巨大的靖海帝国地图挂在墙壁上,各色标记密密麻麻,左元昊一身玄色长袍,白发随意绾起,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心里盘算着兵力如何分布。
洪公公轻手轻脚走进来,瞄了一眼已经没了热气的汤碗,心下叹气,刚要端上去热热的时候,外面却是突然有护卫来报——
“王爷,北疆急报!”
“呈上来。”左元昊扭身,眉头微微皱起。按理说,五千精兵已经抵达预定伏击位置,只要不暴露藏身之地,静等战事爆发就好,怎么还有急报送回,难道另有突发之事不成?
丙然,一个风尘仆仆的兵卒由两个护卫架着,跌跌撞撞走了进来,一见到左元昊那兵卒竟大哭起来,跪地禀告道:“王爷,我家将军和伍千兄弟刚出边关就被沙罗兵围杀,将军派遣小的拚死回来给王爷送信,沙罗人有备而来,怕是如今已经在攻打边关了。”
从北地飞马回来最快也要七日,就是再激烈的战事这会儿也结束了,不必说,一万精兵怕是已经成了亡魂,怪不得这兵卒哭得如此悲痛,也许他是全军唯一活着的人。
左元昊猛然一拍桌子,愤然起身,冷声问道:“你是说,大军一出了边关就被沙罗人围杀,可是你们大军暴露了行迹?”
“绝对没有!”那兵卒抹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睛嚷道:“王爷,我们将军要求所有战马裹了马蹄,就是我们嘴里也含着铜钱,白日歇息,晚上行军,绝对没有暴露行迹。但是那些沙罗人就像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一样,直接设了陷阱埋伏,足足三万人围杀我们,好多兄弟都死了……”
那兵卒想起当日的凄惨,顿时眼泪又哗哗淌了出来,“王爷,你要给我们将军和兄弟们报仇啊!”
既然不是行军暴露痕迹,那就只能是消息事先走漏这个可能了,但如今还不能确定,若是消息事先走漏,怎么可能单单北地这里被埋伏呢?
许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测,门外又有护卫来报,很快,一个神色更狼狈的兵卒跑了进来,送来西进将军的亲笔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