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晴步履踩得甚快,面色匆匆,上了艳妆的娇容已不复端庄温婉,反而娇恣蛮横,气势凌人。
脑子犯迷糊的凤梓见了有点怕,掩上了锦帘不敢再望,只能透过双耳听着马车外头的动静。
“晏国师,如今大势底定,劝你莫再与我们为敌。”面对仰慕之人,薛晴不敢丑态毕露,神色微敛,故作娇柔的温声相劝。
晏莳青冷眼回望,眼露淡淡嘲弄,将薛晴由下而上扫过一遍,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女”,薛氏父女得势之后果真都是一个样。
“你不管你爹的死活了?”
闻此言,薛晴一楞。
早在凤梓被白珞掳走时,他们就兵分二路,她直接入宫接管一切,而爹爹则是亲自领兵包围了咸池宫,准备软禁晏再青,逼他作态支持。
但是爹爹一去迟无消息,她正在纳闷之际,却听到魏将军禀告晏莳青带着凤梓要入宫。
莫非爹爹发生什么事了?薛晴不安的暗忖着,面上故作镇定。“国师何出此言。”
晏莳青冷声道:“薛昆如今还在我的咸池宫中,由玄武看守着,我已经吩咐过,两刻钟之内,如果没亲眼见到我与神女返回咸池宫,薛昆的人头必要落地。”
薛晴被他冰冷如刃的眼神骇得一颤,但是四下这么多军士,她不想出糗,更不想示弱自贬气势,于是扬高了艳容,轻抿起嘴。
“玄武如果真敬了我爹亲,你也难逃其罪,国师之位也会跟着不保。”
“你还不懂吗?于我而言,我根本看不上国师之位,也从未想过当上白凤国的皇婿。”
“那你要的究竟是什么?”虽然心底早已经猜到了他的答案,但薛晴终是忍不住问出口。
“我要替凤梓保住她的神女之位,有凤梓在的白凤国,我才待得下去。”
听见此言,薛晴心底酿了多年的醋醰子霎时全翻了,凤梓凤梓,打从他踏入一这座朝凤宫起,眼中就只容得下那个痴儿!
马车内的凤梓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起,禁不住满月复好奇,复又掀帘望出去,正好瞅见薛晴一脸愤恨的妒色。
“那个痴儿究竟有什么好?值得让你倾尽所有帮着她?”薛晴妒恨难平的嚷道。“当初我爹亲引你入宫,是要你帮我们夺势,可你才到那个傻子凤梓身边没多久,便成了她的心月复,究竟是为什么?”
“对众人而言,她是痴儿,可是在我眼中,凤梓的天真良善世间少有,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人伤她分毫。”
当凤梓尚是不解世事的痴儿时,他怜悯她的天真,心疼她的单纯善良,因而心生想帮助她的念头。
当凤梓受了重伤,在他怀里阖目断气,他心痛之余,不惜逆天招回了她的转世之魂,却也因此爱上了那个总是让他皱起眉头的叶浅绿。
凤梓之于他,是责任与义气。,叶浅绿之于他,则是一份动心的深爱。
两者相加,不变的是他想守护她的那份坚定。
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纵然很可能会当一辈子的痴儿,他依然爱她,依然会守护着她,并替她保住这座江山。
一生一世于他而言,不过是眨眼瞬间,他会陪着她,无论多久,无论多难。
因为他的爱,不容任何事物动摇。
因为他的爱,不会因为任何变故更改。
不爱则己,一爱则倾尽所有。
见他心意不容撼动,薛晴醋劲大发,眼色一转,恨恨地瞪着马车,正好与从马车内往外窥看的凤梓对上眼。
凤梓一怔,被表姊恨不能置她于死地的狠毒眼神吓得身心发寒,一时也忘了闪躲,就这么傻傻地看着。
薛晴恶狠狠地瞪着马车里的凤梓?娇脆的嗓音拔尖,厉声道着,“晏莳青,我劝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只要我一声令下,这些利箭便会将马车射成蜂窝,你心爱的凤梓便成了死尸一具。”
“你的意思是不管薛昆的死活了?”晏莳青不意外地问。
薛昆养出来的好女儿,自然也是贪得无厌的野心家,必要时候,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弃于不顾,人性丑陋至此,更显得凤梓的天真良善弥足珍贵。
哪怕她一辈子都想不起那段两人心意相系的记忆,纵使她就这样当了一生的痴儿,他依然会守在她身旁,辅佐她,指引她,教导她。
薛晴冷血的笑道:“吉人自有天相,我爹亲若是命数已尽,我也救不了他。”
当务之急,当然是要保住她自己这得来不易的神女宝位。
“所以你打算对我们放箭?”晏莳青说着,凤目低敛,只手负在腰后,一头乌丝飘然,破晓的曙光纷纷落在他发梢、肩上,望上去竟添了几分妖气,不像往日的九天降仙,倒像暗藏杀戮之气的貌美阿修罗。
凤梓心口猛地紧缩,觉得眼前的青青很陌生,一点也不像那个总是对她温暖微笑的青青。
“青青……”不由自主地,她喊出了声。
闻此声,晏莳青孤挺的身姿微微一动,侧眸而望。
此时,薛晴内心的妒恨加剧,抢过身旁弓箭手的弓箭,不加思索的瞄准了马车窗口,弓一拉紧、手掌一放,银亮的箭霎时破风射出。
晏莳青耳力甚是灵敏,虽来不及转眸查看,却在第一时间便听见羽箭划破空气所发出的凌厉风声。
他刻不容缓,毫不迟疑的纵身挡住了马车窗口。
“青青……”凤梓见状傻住,下意识月兑口喊出声,因为靠得极近,耳边甚至能听见箭刺穿的细微声音。
须臾,鲜血染红了晏莳青的左袖,空气中散发出血的腥香,凤梓脑中一片空茫,双眼骤然陷入了黑暗中。她往后一仰,倒在软树上,双手颤抖得连握也握不紧,一股刺骨凉意从指尖透来,直入心底。
青青……青青不能有事……因为青青是她最重要的人……
倏地,发疼的脑袋像是被重物击中,痛苦不堪,她奋力地想睁眼,抬动双足步下马车查看晏莳青的伤势如何,但任凭她怎么咬牙努力,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在与她的意志作对,发凉的指尖更像系上了重物,轻轻扬起,便有剧烈痛意袭来。
她低喘,额际与面颊全布上了一层细汗,可汗水却是冷的。
“青青!”倏然睁开被泪水浸湿的双眼,凤梓惊惶的大喊。
下一瞬,马车外传来刀剑相击声,她心口一窒,掀开帘子,匆忙下了马车。
是玄武!他赶来解危了!
玄武身后紧随着一名面如冠玉的俊朗男子,他手中握着一把白玉扇,脸上噙笑,行姿略带一丝慵懒。
她认得此人,这个男子名为司空碇,乃是骊龙国的侯爵,颇受骊龙国主的赏识,数年前也曾出使白凤国,而且他也同是乾坤老人的门徒,与晏再青素来交好。
有了帮手,她和青青一定不会有事的!
凤梓大喜过望,复又看见薛晴面色死灰的瞪着地上,在她脚边……摆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是薛昆的人头!
她飞快别开目光,忍下作呕的冲动奔向晏莳青,他左手负了伤,正用右手施行阵术,对付那些想攻击他们的叛军。
“青青!”
“别过来,待在马车里。”
混乱中,薛晴忽然突破重围,手中握着一把短剑朝凤梓刺来。
晏莳青眉心一拧,迅疾转身,伸手拉住呆楞在原地的凤梓,将她抱入自己怀中。
薛晴的突袭扑了个空,当场被制伏在地。
自此,薛昆已死,心向薛氏父女的兵将败在玄武的顶尖剑术以及晏莳青步步致命的玄奇杀阵下,几乎无人生还。
薛晴的凤冠被晏莳青亲手摘下,念其为凤氏表亲,特赦不死,押回太师府,终生软禁不得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