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面露不耐。
带若华初次进宫面圣时,平安心细地察觉姬荣显审视若华的目光,将这事往上禀报。大哥是个疑心极重的人,于是询问了在宫里可有见过若华的人,竟无人知晓,所以才会特地设了宫宴故意让她在百官面前露脸,而他厌恶大哥的试探手法,才会要她戴上帷帽。
“连若华破了朕的局,朕不恼,是因为朕知道如此一来反而能逼出她的身分。”说着,他调回目光看着他。“就在你送她回易水楼时,姬荣显来找朕了。”
“他说什么?”这才是他又蹵回宫中想得知的答案。
“他说连若华是他的妹妹。”
“这又如何?”
“是不怎么样,但是平安说过,姬荣显看连若华的目光极为防备,朕认为那不是一个兄长瞧见妹子的眼神,就算是个庶出的妹子。”
“不要再卖关子了。”
夏侯欢叹了口气。“太斗,进来。”
“卑职遵旨。”太斗进了殿,单膝跪在两人面前。
“说吧。”
“是。”太斗抬眼,神色严肃地道:“王爷还记得那日咱们在齐天城,故意要引出姬荣显派去的杀手不?”
“然后?”他攒着浓眉。
一趟齐天城行收获良多,除了将高升平治罪之外,还揪出与地方官有勾串的朝中官员,如此一口气便除去多起弊案,尤其姬荣显当年是摄政王夏侯决底下的人,所以他更要写信告知大哥要严审高升平,追查朝中官员。
这事必定会传进姬荣显耳里,而姬荣显要是和当年摄政王残党有所挂勾,极可能会派人前往除去高升平,而一切皆如他所料,但就算高升平被灭口,他依然多的是法子可以将姬荣显治罪。
没想到在他带若华进宫面圣后,这事有了莫名其妙的转折。
“那时王爷和新上任的知府前往府衙大牢,留下卑职守在若华姑娘院里,由于来袭的杀手人数众多,若华姑娘未听劝奔出房门外,就在王爷赶到前,若华姑娘已经被一名杀手箝制,但那瞬间,尽避声似气音,卑职还是听见那人对着若华姑娘喊,夫人,而后那人长嚎一声,其余人皆跟着撤退。”
夏侯歆闻言,怔愣地望着他。
夫人?那些杀手全都是出自大内的禁卫,更是当年夏侯决一手栽培的王府侍卫,唤她夫人……
夏侯欢睨了他一眼,低哑启口。“姬荣显有一庶妹名为姬华,艳冠群芳,时年十八便让姬荣显以拉拢夏侯决为目的送进了摄政王府。”
夏侯歆侧眼瞪去,彷佛怎么也无法相信。
像是要让他死心似的,夏侯欢再道:“记不记得杀了夏侯决之后,朕是怎么处置摄政王府里的人?”
“……鸩毒。”还是他交给大哥的……因为大哥说,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横竖待在摄政王府的人不过都是贪权附利之辈……他蓦地想起若华曾经中毒,是鸩毒……
“不可能!她如果喝了鸩毒,怎么可能还活着?也许这一切都是巧合,是姬荣显故意要让咱们自乱!”夏侯歆跳起来,怎么也不肯相信。
夏侯欢静静地注视着他,径自道:“是太斗将鸩毒送进摄政王府的,毒杀对象有摄政王妃和妾室共二十一人,他盯着所有人喝下,事后收尸时却发觉少了一人,他派人追查是一无所获。”
夏侯歆神色慌乱地瞪着他,再看向太斗。“不是若华!”
太斗张口欲言,终究还是把舌尖上的话给用力咽下。
“如果连若华不是姬华,为何有人称她夫人?姬荣显确实有一妹貌美如花,深得夏侯决喜爱,如果真是姬荣显造假,那宫宴上百官目击连若华面貌时的窃窃私语又是为何?朕可以把人一一找来,相信必定有人知晓她到底是不是姬华!”他知道美梦被打碎有多痛,可他宁可打碎他的美梦,也不愿让他一错再错。
“好!”夏侯歆怒吼了一声,瞪着夏侯欢,“就算若华真是姬华,那又如何?我不在意她是否清白,只要她心在我的身上,过去如何我既往不究。”
夏侯欢攒紧浓眉道:“姬华化名连若华以假名接近你,你真的不觉得太巧合?你俩相遇,相恋……难道你压根没起疑?就算你之前没起疑,可如今你知晓她的身分,你认为她接近你真是因为爱你?!”
夏侯歆眦目欲裂,气血在胸口翻涌着。
她曾说过,她深爱一个男人,最遗憾的是未能替他生下孩子……她曾说过,她的男人死了,她想为他报仇……她曾说过,想和少敏见面……想到这,夏侯歆不禁低低切切地笑出声。
夏侯决妻妾共二十一人,但没有子嗣……夏侯决是被他和大哥连手杀的……少敏曾是夏侯决派入宫的探子,但失忆后投靠了大哥……
他的心像是破了个洞,痛得他快要站不住。
怎会如此……他爱上了一个人,却是跳上了她的陷阱?!
“皇弟!”夏侯欢出手欲扶住他踉跄的身子。
“不要碰我!”夏侯歆恼火地将他推开。
“夏侯歆,你为了一个接近你、利用你的女人如此待我?!”夏侯欢恼火地推他一把。
“你这个混蛋,你根本不信若华,你甚至利用她引出姬荣显托实,如果不是她看破你设的局,你是不是就要趁势将她押进刑部大牢?!”夏侯歆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手上的青筋暴颤着。
祝平安和太斗对视一眼,悄悄上前,准备两人一动手就一人一个拉开。
“那又如何?她本来就是该死之人,她早晚得死!”
夏侯歆瞪大眼,拳头毫不留情地朝他颜面打去。“我不准你杀她!”就算她利用他又如何,如果她已经将一切都放下,只要她不是有心接近自己,以美色蛊惑自己,他一样爱她。
夏侯欢没料到他竟会打他,退了几步,抹去唇角的血渍,抬腿就朝他踹去。“夏侯歆,我告诉你,她是非死不可!”
太斗见状,赶紧退到夏侯歆身后稳住他的身子,而祝平安也来到夏侯欢身后,准备他要是再动手,他就要拉人了。
“你凭什么?她做错了什么,非得要你定她死罪?!”夏侯歆一把推开太斗,出手擒住夏侯欢。
夏侯欢露出噬血冷笑。“就凭她利用你,松卸你的防心想要借机行乱!”
“你无凭无据,血口喷人!”
“姬荣显给朕一个消息,说她和旧摄政王府侍卫有连系,只要朕逮到她私下和对方见面,朕就可以以此办她死罪!”
“你简直是第二个夏侯决,如此草菅人命!”
“混帐,竟拿夏侯决跟朕比!”
就在剑拔弩张的瞬间,一支玉筷子精准无比地丢进两人之间,夏侯欢快手接住,随即望向门口,果真瞧见他的皇后驾到。
“少敏。”他赶忙走向前,手托在她的腰后。
辛少敏睨了他一眼,无声问:你们兄弟又在吵什么?
“没事。”
辛少敏抚着他已肿起的左脸颊,又瞥了眼夏侯歆,就见他脸色铁青得吓人,不禁叹了口气,牵着夏侯欢走到他面前,无声问:吵什么?
“少敏,不关你的事,这是我们兄弟间的事。”尽避夏侯歆脸色阴鸷,但面对辛少敏时,依然试着缓和口吻。
辛少敏眯起水眸,干么,你们兄弟间有我不能知道的事?
夏侯歆无声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发。“我回去了。”
喂!辛少敏不敢相信他竟然就这样走了,不禁回头,以眼神质问另一个当事者。
“太斗,跟上王爷。”
“卑职遵旨。”
“平安,替皇后沏壶茶。”
“奴才遵旨。”祝平安知道皇上是有话想跟皇后说,所以躬声应着,退出西庑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