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叨扰了?”尹巧儿深怕这只是钟夫人随口提起的客套话,不敢贸然答应。
“说什么叨扰?一点儿也不会。”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苏敏敏说道:“既然你都喊了我一声“伯母”,那就别这么见外。咱们家中本来就有好几间空着的厢房,你住下来不过是多准备一副碗筷罢了。况且,你和媛媛年纪相仿,正好两个女孩子家可以作伴,不然那孩子没有其他的兄弟姊妹,也挺孤单的呢!”
媛媛?
尹巧儿隐约记得钟伯伯以前到家中作客时,也曾经提起过这个名字,应该就是钟家唯一的千金小姐吧!
才刚这么想着,一个娇甜的嗓音就传来——
“娘在跟谁说话呀?刚才是不是喊了我的名字?”
尹巧儿闻声回头,一看清楚走进大厅的那抹身影,她不禁微微一怔,心里掠过一丝讶异。
眼前这钟媛媛,不就是刚才特地跑到客栈二楼,等着要看“欧阳公子”的那个红衣女子吗?
“你呀,一大早出门去哪儿了?”苏敏敏摇头问道。
“我到“风记茶馆”去了,谁让我一早起来突然太想念那儿桂花糕的滋味,禁不住嘴馋就跑去了嘛!”
钟媛媛扯了个谎,就怕被娘知道她是特地跑出去想看欧阳霆一眼,免不了又要苦口婆心地啥她一顿。
一旁的尹巧儿听了这番说词,有些诧异地挑起眉梢,但却没有多嘴拆穿钟媛媛的谎言。
苏敏敏没有怀疑女儿的话,笑着将尹巧儿拉到身旁。
“来,娘帮你介绍。这位姑娘名叫尹巧儿,是尹叔叔的女儿,今后要暂时在咱们家中作客。”
“真的?”
钟媛媛的眼儿一亮,转头打最尹巧儿,对于眼前这个跟自己年纪相仿又长得相当俏丽的姑娘相当有好感。
“巧儿是从扬州来的对吧?”
“嗯,是啊!”
“听说江南景致如画,我一直对那儿很向往呢!来,到我房里,说些扬州的事情给我听。”
钟媛媛说着,开开心心地挽起了尹巧儿的手,主动拉着她一路往自个儿的寝房走去。
尹巧儿弯起嘴角,心想,虽然她对于钟媛媛爱慕的对象不敢恭维,不过这对母女同样有着亲切友善的性情,让她打从心底感到欢喜。
她想,在钟家作客的这段日子,应该会过得相当愉快吧!
欧阳家位于平洛城北,富丽堂皇的府邸占地相当广阔,比普通小老百姓的住处大上数十倍。
欧阳霆自“艳芳阁”离开之后,便踏着从容的步伐缓缓返家。
一踏入大门,就见家中奴仆们一个个面色如土、战战兢兢的模样,像是才刚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他的心里有数,肯定是他爹或他娘发飙了,而通常像这种时候,他最好识相点,避一避锋头。
欧阳霆转了个弯,原本要往大厅走去的他,直接往寝房的方向走去。
只可惜,他才刚走到一半,一抹身影就挡在他的面前。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娘亲魏芸娘,看来她第一时间就已接获他返家的消息,也算准了他会直接往寝房走,便到这里来“堵”他。
“霆儿,听说你又去“艳芳阁”了?”
魏芸娘瞪着儿子,两道眉头皱得死紧。
四十来岁的她,因为保养得宜而风韵犹存。她有着一双精明犀利的眼,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强悍干练的气息。
欧阳霆的嘴角一勾,扬起一抹轻松自若的微笑。级然娘的气势吓人,但他早已经习惯了,吓不到他的。
“娘都知道了,又何必问?”
“荒唐!”魏芸娘叱喝了声。“都已经是二十三岁的人了,你究竟要玩到什么时候才肯收心?身为欧阳家的长子,欧阳家的一切将来可都得由你来接手,可你却成天寻欢作乐,像样吗?”
魏芸娘原为江南首富之女,自幼因为她爹的宠爱,即使外出经商也常将她带在身边。
长年的耳濡目染之下,培养出她对经商的兴趣,再加上她与生俱来的天分,让魏芸娘年纪轻轻就有着不输一般商贾的能力。
在十八岁那年嫁入欧阳家之后,她更是成为夫婿欧阳孟儒的帮手,两人联乎将欧阳家的事业推向如日中天的高峰。
“娘,我虽然身为欧阳家的长子,但却不是欧阳家唯一的儿子呀,还有文弟在,不是吗?”
他口中的文弟,是爹的小妾所生的儿子,名叫欧阳文,只比他小一岁,是个对事业相当积极、充满冲劲的人。
“你在胡说什么?那小子怎么能跟你相提并论!”魏芸娘怒目叱喝。
她身为正室夫人,这些年来毫不保留地为这个家付出,这一切的努力,当然要传给她所生的儿子,怎么能便宜了小妾所生的孩子?
“唉,娘知道我生平无大志,只想要舒舒服服地过日子,真要我掌管这么大的家业,只怕我没那个能力,要不了多久就会败尽家产的,那岂不是害欧阳家沦为笑柄吗?”
“谁说你没能力的?”魏芸娘驳斥道:“你只是不曾将心思放在家业上,只要你肯认真,难道还会差吗?”
“娘对我真是太有信心了。”欧阳霆夸张地摇头叹气,心里却也忍不住无奈地叹息。
他知道精明的娘没那么容易被唬过,可他也不可能认命妥协,因为欧阳家的家业虽大,他却真的半点兴趣也没有。
身为欧阳家长子的他,自幼就在外人难以想像的富裕环境中长大,也从小就被告知将来要继承家业。
然而,尽避吻着金汤匙出生,但是从小看着感情称不上亲密、重视家业更甚于大妻感情的爹娘;看着他们这么多年来,摆在心中第一优先位置的不是亲人之间的感情,而是权势与财富,那让他打从心底感到抗拒。
他一点也不想成为像爹娘那样的人,更不想为了原本就不感兴趣的家业而娶什么门当户对的千金,那只会让他这辈子也必须过着可怕乏味的生活。
他知道爹娘的态度根深抵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服或是改变的,因此他只能换个方式,选择破坏自己的行情。
这几年来,他故意流连花丛间,三天两头地往青楼跑,塑造出风流花心的形象,而这一招果然有效。
那些家世背景不够好的对象,爹娘根本看不上眼,而家世背景勉强能与他们家匹配的,对方又怕掌上明珠嫁进欧阳家之后,非但不受他的宠爱,还得和青楼花娘争宠。
这下子,他既不用娶“门当户对”的姑娘为妻,而爹娘也暂时没办法安心将偌大的家业逐步交接给“不思振作”的他掌管。
这样的情况,完全符合他的预期,只可惜爹娘尚未完全放弃他,尤其是精明的娘,像是怀疑他只是“装疯卖傻”,常派许多仆从跟在他身边,名为保护,但其实恐怕是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为了不露出马脚,他只好更加卖力地扮演公子的角色,直到爹娘决定将欧阳家的家业交到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欧阳文手中为止。
在那天到来之前,他也只能继续在“风流浪荡子”的假象之下,暗中与友人继续着合伙的事业。
一想到他与一名信得过的友人共同在京城经营的古董买卖,他的眼底就不禁掠过一抹得意的光芒。
饶是精明的爹娘,也不曾发现这几年在京城快速窜起的古董商,幕后老板之一便是他。
“不管怎么样,你往后不许再到“艳芳阁”去了!”魏芸娘喝道。
欧阳霆依旧没被这番严厉的口吻给吓到,他甚至还故意勾起嘴角,扬起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