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是在想,这胎记若是生在私密处,被外人看去了总是不太好。”萧皇道。
“宫中的嬷嬷伺候过的贵人也是无数,”雅贵妃道,“倒也不必避忌吧?”
“朕想,若是找泊容来问一问,一问便知,何必要验呢?”萧皇却道。
“哦,对啊,对,”雅贵妃恍然,“只需叫泊容来,一切便可明了了。”
“他们是夫妻,有什么不知道的。”萧皇道,“把这一切,交给泊容吧。”
“皇上圣明。”一旁的永明郡主亦颔首,大为赞同。
楚音若低着头,顿时明白了萧皇的意思。把一切交给泊容,等于就是让泊容来决断此事。这个妻子,无论是真是假,都由他说了算,单看他的意愿而已。
假如他爱她,舍不得她,没有胎记也是无所谓的。假如,他就此对她绝情,纵然她是真正的楚音若,也无济于事。
萧皇让儿子自己去选择,不强迫,亦不命令,在这一刻倒是展示出了一个帝王该有的胸襟。虽然只给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权利,倒也显现了他对端泊容作为未来太子的信任。
她曾经以为,萧皇是不顾亲情的冷血帝王,但在关键的时刻,竟还是会流露一抹温情,毕竟,人非草木,就算再苛毒,也抹灭不了人性。
楚音若发现,这一刻,她是欣慰的。这些日子,她所做的一切并没有白费,至少,帮她所爱的人,铺稳了一条通往帝王宝座的路,这仿佛是她来到萧国以后,最大的成就。
至于胎记嘛……
她微微笑了。
第二十章他的选择(2)
楚音若坐在宸星殿的偏殿之中,等待最后的裁决。
晚春的风从长窗吹进来,萦绕着壶中绿茶的香气,游走至她的指间。这一刻,倒显得如此悠然惬意。
她从晌午,一直坐到下午,只感到日光渐渐由浓变淡,然而就算到了日暮,这日光仍旧是和暖的金色,不再似冬天那般素白。
偏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有人缓步走了进来。
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刚沏了茶。”楚音若道,“从前,我一直不太会沏茶,这些日子倒是学会了。”
她在现代,只爱喝咖啡,觉得茶清淡无味,经过了这些日子,渐渐品出了茶的好处来。
可是今日之后,她还能如此悠闲地坐着饮茶吗?她在等他给一个答案。
“静宜师太已经回水沁庵去了,”端泊容答道,“她替母妃诵念平安经七日已毕,庵中还有诸多事务要待她回去做主,所以走得匆忙,没来跟你告别。不过日后你去庵中,自然多的是机会与她相见。”
所以,此案终于了结,一切不再追究了?
“陵信王妃,”端泊容坐到她的面前,凝眸看着她,“在宫里待了这么些日子,也该随本王回府了吧?”
这就是他的答案。她就知道,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她的……
楚音若想对她微笑,然而兀地悲从中来,眼睛开始微酸。
她想起这一路磕磕绊绊,如今终于走到了这里,回首之际,忽然感到漫长而艰辛,若是踏错一步便会掉进万丈深渊,着实凶险,不由后怕地吐出一口气。
“王爷还盼着我回去吗?”楚音若低低道,“我在宫里这些天,还以为王爷是把我给忘了。”
“现在是怪我了?”他笑了,伸出手来搁在她的颊边,轻抚了片刻。
他手指纤长,刚中带柔,这片刻的抚慰让她十分舒坦,有如溪水潺流过谷底,心境也变得通透明亮起来。
“王爷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她犹豫片刻,方道:“或许我寄居在水沁庵的这段日子,被九尾狐钻进了身子,噬了魂。”
他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忽然说这番话,沉默良久才道:“那倒是得感谢这只九尾狐,若非她,我的妻子还在爱着别人,永远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与我恩爱和美。”
“所以,你真的不介意我是谁吗?”楚音若不由有些哽咽,“哪怕我是魑魅魍魉……”
“你是我的王妃,”他轻握住她的手,“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后,若世上的魑魅魍魉都像你这般,我宁可人人都是魑魅魍魉。”
呵,他可真是会甜言蜜语啊,这话说得她的心尖都快渗出蜜来了。曾经她还以为,他是个木讷呆板的人,可说起情话就是信手拈来。
“那么……为什么我在这宫里这些天,你没有来看我?”楚音若忍不住问。
“我在忙。”端泊容笑道。
“忙?”她眉一沉,“忙什么啊?”
“忙着打算啊,”端泊容道,“我想着,万一父皇要治我妻子的罪,我得怎样把她从宫里救出来,怎样带着她逃出京城,我们的下半辈子该怎么办,该去哪里,钱够不够花,我要如何保护她……这一切,都需要仔细安排,七天哪里够?所以,我真的很忙。”
楚音若本来眉心若蹙,越来越忍俊不禁,似笑非笑地侧睨着他,“哎哟哟,我发现,王爷真是越来越能言善道了。”
“我这个人一向口拙,不过,真情流露之时,话就变得多起来,”他一本正经地道,“唯心而已。”
“那你可是白忙了,”楚音若道,“父皇也没有为难我。”
“倒是没料到,父皇对你还颇为倚重。”端泊容道。
“对我倚重?”楚音若一怔,“难道不是因为倚重你?”
“方才在御前,你猜父皇对我说了什么?”端泊容道,“他说,天下能做陵信王妃的女子很多,但能帮陵信王府赚钱的女子却并不多。”
“所以,是因为我会赚钱?”楚音若瞪着眼睛。
“如今国库空虚,未来的太子妃若能助储君一臂之力,岂非我朝之幸?”端泊容莞尔道。
“所以,留我性命,不是因为你喜欢我,而是因为我会赚钱?”楚音若不由有气。
“也是因为我喜欢你。”他的手又搁在她的颊边,不过,这一次却是挑逗一般,捏了捏她发红的脸蛋。
“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我赚的钱多一点?”楚音若不依不饶,打破砂锅问到底。“都喜欢。”他就是不给她想听的答案,仿佛她越是生气,他越觉得有趣。
“那……”她冷不防地道,“喜欢我胸前的胎记吗?”
“呃?”他一楞,没料到她突出奇招。
想逗她?省省吧,看看谁来挑逗谁!
“我胸前有没有胎记啊?”她嫣然笑道:“好像有一个淡红色的,小指般大的胎记,好像……又没有。我都忘了,谁来告诉我?”
“我好像也忘了,”端泊容的指尖从她的脸旁滑落到锁骨处,“要不然,现在看一看?”
“这么私密的地方,岂能说看就看?”她故意避开他的触碰,明眸却如水般亮晶晶盯着他。
“迫不得已啊,不验明正身,这如花似玉的人儿被砍了脑袋怎么办?”他强揽住她的腰,“本王可不想这么年轻就丧偶。”
“要是没有胎记该怎么办?”楚音若咬唇笑,“还是会被砍脑袋吗?”
“先验验再说吧!”他兀地一把将她抱起来,深吻倏忽烙在她的脖间,激起她一阵微颤,玩笑再也开不下去了……
她的胎记,在胸前左侧,另一个楚音若胎记却在右侧。仿佛是镜子的两面,她们虽然长得一模一样,然而终究还是有所不同。
幸好,不是打小伺候楚音若的丫鬟婆子来验身,否则她就真的露馅了。她真该感谢,这一切的决定权都掌握在端泊容的手中。
假如,他知道,她并非从前的楚音若,他会如何决断呢?其实,刚才他已经给过答案了,他不是说很忙吗?忙着替他们两人的未来打算,亦表示,这一世,他都会对她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