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遭受打击脆弱的楚音若,雪上加霜,再也不堪负荷,彻底崩溃。
她临终前应该是毁了那封信,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最最隐密的心思。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其实是她最最心爱的男子,害死了她。
第九章原主的死因(2)
“楚音若——楚音若——”
半梦半醒之间,仿佛有人在唤她。
楚音若勉强睁开眼睛,看到青纱帐外站着一个袅袅的人影,风一吹就要化开似的,又仿佛一片落在床前的月光。
“谁?”她心中一惊。
“是我,”对方轻声道,“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楚音若楞怔半晌,这才恍悟,那是她“自己”——或者说,是另一个楚音若,真正的陵信王妃,楚太师的女儿。
难怪那身影与自己如此酷似,只是更加瘦弱一些,那脸上的肤色也更加苍白一些。
楚音若觉得全身都僵住了,一动不敢动,生怕惊了对方。就这样隔着帐子,她们两人,静静对望着。
“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好半晌,她才鼓起勇气问对方。
“一缕孤魂还能去哪?只不过在这世间飘飘荡荡。”对方淡淡一笑,“你取代了我。”
“我无意闯入此处,”楚音若辩解道,“迟早,我还是要回去的……”
“无论如何,你既然取代了我,就要在此处好好活下去,”对方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至少,要替我出了这一口气再走。”
“你怎么那么傻啊?”楚音若不由怜惜道,“为了一个男人,就寻了短见……”
“你不明白,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对方幽幽道,“我信任他,全心全意待他,可是他却完全不似我想象的那般……”
“所以,这不值得。”楚音若摇头。
“其实,在看到闻遂给我的那封信之前,我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事,但我不敢相信,一直在自己骗自己……”对方叹息道,“那封信,摧毁了我心里最后的希冀。”
“那你为什么会嫁给陵信王?”楚音若迷惑道,“既然,你一直在等端泊鸢……”
“嫁入陵信王府,也是为了帮他,”对方垂下眸去,“我想着,他们两人既然是政敌,若我为内应,终归能帮他一二。日后他夺得帝位,便是迎我归去之时。但我高估了自己,原来高傲如我,做不了那些虚情假意的事。我也错看了他,原来他根本不需要我。而唯一让我最最后悔的事……是实在觉得对不起陵信王。”
楚音若不禁叹息。唉,她是否知道,端泊容从小就暗恋她呢?假如,她知道有一个痴情的人就在眼前,还会寻短见吗?
“楚音若,”对方重复道:“我亏欠陵信王的,你要尽力替我弥补。而那些人亏欠过我的,你要代我全数讨回来。”
“为什么?”楚音若道,“是你抛下了这一切。”
“因为,这是你欠我的。”对方郑重道,“你代替了我,我的人生、我的过去全成了你的,让我灰飞烟灭,这世上人们只会知道楚音若是你,我却仿佛不曾存在过,所以,你要好好偿还。”
她该怎样回答?只怪自己闯入了对方的空间,所以只能承担起对方扔下的全部,无论甜蜜与痛苦,险恶与幸福,统统买一送一。
“楚音若,记住我说的话——”
就像来时的倏忽而至,那一抹倩影,亦不知何时消失。就像午夜轻洒的一场细雨,虽无声息,天地间却已湿漉。
“王妃!王妃!”
她忽然听到红珊的声音,猛地撑起身子,却发现此刻不过傍晚时分,日暮的寒光映进窗子,给人一种迷离又凄楚的感觉。
“王妃午睡醒了?”红珊又道。
原来,她不过是在午睡吗?方才,不过是作了一个梦?
可是梦境如此真实,仿佛她真的见到了另一个楚音若,仿佛对方的魂魄真的入梦来找她了。
“隐约绿纱窗未亮,似有魂来,小揭冰绡帐,报道感君怜一晌,明朝扫我孤山葬。”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了这阙词。
可惜,从前的楚音若无碑无墓,只是秘密地掩埋在水沁庵的院子里,想给她扫墓怕也是不可能了。
“她”说得对,她的确亏欠“她”的,篡取了她的身分,就得替她完成心愿,这是平行空间的彼此,本来就应有的使命。
“红珊,王爷呢?”楚音若忽然问道。
“在那边的厢房里用晚膳呢。”红珊努努嘴,“简直不把咱们这屋放在眼里了。”
“替我梳洗打扮,我要去见王爷。”楚音若撑起身子。
双宁正巧端着热水盆进来,听了这话,不由一怔,“王妃真要去?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们错了,这次,是我去给他们找不痛快。”楚音若微微一笑。
仿佛是刚才那个梦给了她的使命,让她不再退缩躲避,不能再这般两耳不闻窗外事,她必须还击。人,通常因为有了使命,而变得勇敢。
双宁和红珊会意,立刻给她寻出一套雅致的衣衫,有如梅花般淡淡的粉色,衬得她的双颊在日光下,越发娇美。
而当她走进薄色的厢房,连薄色都怔住了。
端泊容一向那般从容,看到她时,眼神稍稍沉了一下,但随即恢复若有似无的笑颜,依旧是那般冷淡疏离的态度。
“给王爷请安。”楚音若施礼道,随即望了一眼薄色。
本来坐着的薄色只得起身,依制向她施了礼。
“都坐下吧。”端泊容道,“叫厨房再做几个菜端上来。”
“妾身不是来吃饭的。”楚音若却道。
“该用膳的时候,王妃就应该好好用膳。”端泊容答道。
“妾身有一件大事想与王爷商议,若非晚膳时分来打扰,怕是十天半个月也见不着王爷了。”楚音若微讽道。
“王妃这话说得,好像本王怠慢了你似的。”端泊容凝眉望着她,“可偏偏是王妃自己在闹脾气,平素不大愿见本王。”
“妾身想做生意。”她实在懒得跟他斗嘴,索性直入主题。
“什么?”端泊容一怔。
一旁的薄色也惊着似地,楞楞地看向她。
“妾身想做生意。”楚音若朗声重复道,“王爷在朝中的俸银有限,田庄去年的稻米又没能卖个好价钱,妾身想做做生意,贴补家用。”
“姊姊这是在说玩笑话吧?”薄色不由道,“哪有女子做生意的道理?何况,士农工商,商贾之人地位向来低贱,我们王府何等尊贵,岂能做此低贱之事?”
“妹妹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楚音若道,“我日前将府中近年来的账本看了一轮,实在入不敷出。听闻京中除了比南王是承了先皇后的遗馈,过得还不错,其余几位王爷府中,也是光景一年不如一年。别的王妃也在想办法替夫君分忧呢,偏我做不得?”
“王妃既然想替本王分忧,这份美意本王也不必拒绝,”端泊容仿佛生出了些兴趣来,“不过,王妃打算做什么生意呢?不如先说来,本王听听。”
“稻米生意。”楚音若干脆地道。
“稻米生意?”端泊容似有不解,“为何?还以为你们女儿家会想着做一些首饰啊刺绣之类的生意。”
“妾身从前也说过,对于稻米的价钱,妾身略懂得估算。”楚音若道,“不如就学江南的米商,将稻米低价买进,再高价卖出,甚至不必将稻米真的买来囤住,只需做一个转手,赚取差价即可。”
“我听说江南的米商确是这样做的,其实他们手里并无米仓,也不会真的将稻米运来运去,只是与农庄议好价钱,到时候找到销路,由农庄送货即可。”端泊容点头,“这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