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这便是萧国皇室新年的传统。她真得好好把关于礼制的书籍看看,以免捅了娄子,失了身分。
“那妾身先行告退。”楚音若缓缓施了一礼,转身便打算回屋去,然而,端泊容却再度叫住她。
“等等。”他道,上下打量着她,眼中似有深长意味。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楚音若转过身来,诧异道。
“王妃在水沁庵这半年,确是沉稳了不少。”端泊容道:“从前若也是这般好心性,本王也断不会让你独自在庵中待那么久。还盼王妃从今以后,都像此刻才好。”
什么意思?是说她以前太爱吃醋闹事,所以他迫不得已惩罚她?
“妾身在水沁庵半年,已经如再生为人。”楚音若回道,“从前若有什么过错,还望王爷都忘了吧,只要今后妾身不再犯便好。”
这样的回答还算得体吧?其实,她也找不出更好的说辞,只觉得端泊容目光如炬,总能将她一眼看穿似的。
对,她不再是从前的楚音若了。另一个楚音若,或许会因为嫉妒而乱了方寸,但如今,她看着昔日情敌兴风作浪只觉得可笑,面对端泊容这丈夫,心亦无波澜。
靶情的事已经伤害不了她了,她却可以在背地里射冷箭,替另一个楚音若报复。
第二章小叔疑是前情人(1)
与端泊容同乘一辆马车进宫,这让楚音若有些手足无措。
她还没有想好该怎样面对他,又怕自己哪里出了疏漏,被他看出破绽。然而,终究还是得与他在咫尺之间同处,彼此的距离那么近,彷佛呼吸都能听得很清楚。
楚音若穿着层层叠叠的大礼服,云髻插满钗饰,觉得周身无比沉重。从前在电视上看到这样的华服美艳无比,想不到这般让人难受,她都快要窒息了。
然而,她只能端坐着,忍受着马车的摇晃,以及眼前这个男子带给她的窘迫,生平第一次,她产生了晕车的症状。
“王妃哪里不舒服吗?”端泊容一直闭目养神,却忽然开口对她道。
“啊?”楚音若一怔,“王爷……何出此言?”
他怎么发现的?难道他长了第三只眼睛?
“王妃坐立不安的情况,本王就算不睁眼,也能感受到。”端泊容答道。
呃……她不过挪动了一子而已,有这么大动静吗?
“好久没入宫了,只是有些紧张。”楚音若涩笑道。
说起来,她还是挺想进皇宫参观的,也不知这萧国的宫里是怎样的金碧辉煌,奇珍罗列?她对历史文物一向很感兴趣。
“王妃自幼在宫里长大,就像回家一般,有何可忐忑的?”端泊容淡淡道。
经他这一句,楚音若才恍然,对了,据说从前的楚音若曾在宫中的御学堂读书,与公主们是同窗,当朝太师之女,确应该有些殊荣。
所以,公主们都曾是她的闺蜜?天啊,等会儿与公主们闲话家常的时候,她这个冒牌货不会真要露馅吧?她甚至连哪位公主出了阁、驸马是何人都不知道……不,她甚至连公主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楚音若顿时脸色苍白,一口酸水从喉间涌了出来。
“停车!”端泊容见她忽然呕吐,连忙唤住车夫,掏出袖中的帕子,擦拭她的嘴角。
楚音若深深地吸着气,过了好半晌,方才觉得舒坦了些。
“这到底是怎么了?”端泊容皱眉道,“不过进个宫罢了,何至于紧张至此?”
“妾身只是……只是晕车。”楚音若轻声答道。
“晕车?”他彷佛没听过这个词。
好吧,是她唐突了,说话太现代。
“妾身有些害怕……见公主们。”楚音若索性道,“妾身待在水沁庵这半年,也不知宫中是如何议论的,公主们说话又厉害,妾身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
“本王猜来也是如此,”端泊容道,“你们这些妇道人家,就是爱面子。”
“妾身可否只向母妃请完安便回府?”楚音若恳求道,“可否今日暂时不去见公主们……”
好歹等她回去,把公主们的画像都看过一轮,再把她们的婚恋八卦都打听清楚再说。
“父皇设了午宴,本来你该露个面的,”端泊容道,“好在今天只是家宴,比不得昨夜,并无群臣在场,一会儿我推说你病了,让你先回府便是。”
“多谢王爷。”楚音若终于如释重负,微微笑了。
猛然间,她倏忽想到,昨夜的宫宴一定排场包大,出席者更多吧……原来,他也曾在暗中为她着想过?
呵,她是否该感动呢?
“王妃在水沁庵待的这半年,确是不同了,”端泊容再度凝视她,“彷佛说话直接了许多,本王听了,也易懂许多。”
哦?这么说,从前她是一个说话弯弯绕绕的人?
这么想来,从前的楚音若挺悲剧的,明明爱着端泊容,私下画了无数他的肖像,却好像从没让他明白她的爱,把力气全花在跟情敌的争风吃醋上,最后寻死觅活终于让自己完了蛋,真是令人唏嘘啊。
当下她低头不语。马车继续前行,穿过了宫门,她和端泊容又改乘了辇,经过大半御花园,终于来到了雅贵妃的宸星殿。
一路上,楚音若也忘了仔细欣赏皇廷美景,只觉得这里处处华美,但美在何处她也没看清。
雅贵妃正坐在晨曦阁里饮茶,正如楚音若所想,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举手投足间的风姿,足以见年轻时的倾国倾城。
“给母妃请安。”端泊容引着楚音若来到雅贵妃面前,双双跪下行礼。
然而,雅贵妃却没有回话,只是继续徐徐饮着盏中的茶水,眉心若蹙,似有不快。
端泊容有些诧异,但很快便恢复一贯的不动声色,笑道:“母妃昨晚可睡得好?”
“今儿你怎么来得这么迟?”雅贵妃终于开口道,“可是被什么事耽误了?”
“依制巳时入宫,儿臣并没有耽误啊。”端泊容不解道。
“容儿——”雅贵妃眼眶里却忽然蓄满泪花,声音也哽咽了,“母妃这些年一向待你可好?”
“母妃何出此言呢?”端泊容更加惊讶,“母妃待儿臣一向极好啊。”
“那你可有把本宫当做你的亲生母亲?!”雅贵妃猛然道。
亲生母亲?怎么……端泊容不是雅贵妃亲生?
楚音若也大大地吃了一惊,心里只怪静宜师太怎么没把此事告诉她,这可是天大的要紧事,那本小册子上什么鸡毛蒜皮的都写了,怎么唯独漏了这个!
“母妃视儿臣为己出,儿臣也一向视母妃为至亲。”端泊容连忙道,“也不知母妃为何如此生气?可是儿臣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周全?”
“依我萧国礼制,大年初一头一件事,便是为人子女者,须给亲生母亲请安。”雅贵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容儿,你今晨做的头一件事,是什么?”
头一件事……拜梅树啊,那梅树不就是雅贵妃亲手栽种的吗,拜了梅树,不就等于给雅贵妃请了安了吗?楚音若想道。
不!她顿时醒悟了,那梅树……应该不是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妇人所栽吧?眼前这娇弱的贵妇人,哪里会做那般粗重的事。
那梅树,应该是端泊容的亲生母亲所种。
“儿臣……”端泊容一时语塞。
“本宫虽身居在此,可是你在外面做过些什么,本宫统统都知晓。”雅贵妃冷冷一笑,“从前你去求你父皇,要将那株梅树移到你王府里去,本宫起初还没有多心,直到半年前,你大婚之日,听说要拉着新娘子去拜那梅树,本宫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