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著一家人去看过那宅子,只是她实在忙不过来,打理布置的事便交给了肖氏和邬浅浅。
这样大家都有参与感,没什么不好。
母女俩接到这么大的任务都不敢相信,何况这样有前庭,有后院,每个家人都能拥有一间舒服院子的宅子,这是肖氏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她外表柔弱,内在也不坚强,但是她心里一直明白又清楚,沙头沟的房子尽避是邬淮留下来要给他们母子的,只是她压根没把握能保住那房子,更别说往后能交到壮哥儿手里,所以她乍听到女儿在镇上置了宅院,实在是惊呆了,亲眼目睹后,几乎泪流成海。
虽然说这么想有违孝道,可是她私心真的觉得高兴,可以离那邬老家一家远远的,离开那些把她当作克夫寡妇的眼光。
又即便屯子离镇上并没有多远,即使镇上也许会有人知道她的根底,但那种忽然可以喘了一口气,不必随时提心吊胆,担心有人时不时会推开自家门,想进来就进来,将她劈头盖脸臭骂,孩子随时会遭殃的不确定感不见了。丈夫离世后,她第一次觉得日子也可以这么好。
因为女儿让她照自己的意思布置房子,就算她当人家女儿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等待遇,所以她也不埋在绣架前了,天天带著小女儿打造家具、设计庭园,那边环绕过半个庭院可以种花,这边留块地可以砌个池塘,另外临窗的热炕头不能少,在滴水成冰的三九天,滚烫的炕头可是他们一家人最温暖平静的所在。
一切安排得有条不紊,等邬深深和战止抽得出空闲过来的时候,她惊叹了。
她娘要放到现代,肯定会是个烫手的室内设计师,那个原本空荡荡,连家具都没有的房子摇身一变,瞧瞧院子里的水磨清砖,进了大屋,屋子色调明快,靠墙有长条状四角雕花大木案,弯腿下面是兽爪足,靠南是一个大炕,窗台上几盆紫色的穗花婆婆纳开得正好,让整个厅堂都多了几分香气。
“娘啊,你真是天才……”邬深深抱著肖氏团团转。
“你……你这孩子……把我的头……都绕晕了……”肖氏很久不曾这么笑过了,对著孩子们,有害羞不自在,又有一点点欢喜。
“娘,咱们把这宅子卖了吧!”
“啥?”肖氏和邬浅浅异口同声的喊出来,就连昆堇和秋婵也露出不解的神情。
“是我花太多银子了是吧?”肖氏有些惴惴。
“哪是,是您把屋子布置得太扎眼,这说要卖,指不定有多少人抢著要出手。”
“你这孩子钻进钱眼去了。”肖氏呔了她一声。
众人皆有同感的点头。
邬深深完全无视家人难以苟同的眼光。“我是说真的啊,往后娘和妹妹要是闲暇想赚点外快,做这个总比费眼的绣活好,再说娘你也喜欢对吧?”
“大姊,哪有你这样的女儿,人家不都是让父母在家养老,你倒鼓吹娘出外奔波劳累的?”邬浅浅嗔了她大姊一眼。
“我只是建议,多走动走动对娘的身子有益无害。”邬深深嘿嘿笑。
没有人知道她这无心的建议,就像油锅里的一滴水,诡异的打破肖氏循规蹈矩,甚至非常无趣的人生,从此以后的二十几年,她带著二女儿经营这一行业,不只在房地产业闯出了名号,甚至拥有自己的一片天,甚至于邬浅浅也凭这技能嫁进了建筑业出了名的雷氏家族,夫妻和乐,一生享尽荣华富贵。
这些是邬深深始料未及的——
“战止那孩子呢,怎么不见他过来?”肖氏见大女儿扯得没边,赶紧改变话题。
“他在隔壁。”
所谓的隔壁是战止独力买下的宅子,两边宅子就距离一条巷子,有小门可以互通。
当初战止告诉她自己买下隔壁的宅子她还错愕了一下,但是她随即就释然了,买房子是好事,而且她想到他们之间的“主仆”合约,在田地收割后就已经不算数了。
他自由了,他想做什么不用来知会她,再说他有能力给战冽那娃儿好一点的生活环境是好事,她乐见其成,因此,对战止买房一事她没有过其它想法,只纯粹觉得两家人住得近可以互相照料,是再好不过了——
她哪里知道战止买房,战冽是其次,他盘算的是他们的未来。
如果邬家搬到镇上,他和弟弟也必须有自己的房子住,他要娶妻了,新娘子总不能继续住在娘家,这样太说不过去,何况和岳母为邻,以后妻子进门,她想回娘家多方便。
房子买了,屋里也就放了两把椅子,既然是他和未来妻子的新房,他想把一切交给她布置。
第十二章乔迁之喜(2)
“你把他叫过来吧,娘有事要和他商量。”肖氏笑得有些不舍,有女初长成又那么快要把她送出门的滋味甚是复杂,希望她有个好归宿的同时,也矛盾的盼望她能多陪自己几年,这世上真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邬深深歪著头看了母亲一眼,“娘,我还没打算这么早嫁人。”她不是母亲肚子里的蛔虫,却还是知道她在烦恼什么的。
“你们同进同出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屯子那么多眼睛都在看著,再说娘瞧那小伙子对你也是有心有意。把他叫来,是时候把你们俩的婚事办一办了。”肖氏轻轻叹了口气,女子有自己的主意是好事,但主意大了也是坏事。
邬深深憋著张苦瓜脸。这时代女子多受束缚,就算她住在沙头沟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男女大防依旧被人看得比万里长城还要厚实,她娘估模著也是吃不住旁人的眼光了。
“把婚事拖延至今,都是晚辈的错,大娘说得好,我也正有此意。”战止也不知把母女俩的对话听了多少,一进门便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去了。
邬深深用肘戳了他,鼻子愤愤的皱出一条线来。“你来凑什么热闹?”
战止对她笑得温柔到极致,害她突然气短,不由得把脸撇到一边去。
“我们是该成亲了。”
肖氏欢喜未来女婿的上道,哪管得了大女儿害羞导致的小别扭,招呼著战止往太师椅上按下,又分派邬深深去倒茶。既然要把婚事提上日程,这要商讨的事情可就有一箩筐那么多了。
“娘,我不能听吗?”好歹她是当事人吧?
“去去去,倒过茶就回自己的房里去,怎么都是还没出门的闺女,娘和姑爷商量的事小孩子家家的一边去!”
邬深深听完脸上真的有三条长长的黑线华丽的往下滑。她娘这是有了女婿把女儿抛过墙了,怎么会没她的事?怎么会没她的事?!
肖氏说完真的不再理会大女儿,邬深深只得让捂著嘴笑的妹妹拉了下去。
她用眼角余光觑了那端坐在新椅子上的男人,有些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战止也看似瞥到了她的眼神,朝她俏皮的眨了眼。
她的心不由得颤了颤。
“阿姊,你胡涂了,婚姻大事是得听长辈的。”邬浅浅拉著明显心不在焉的大姊。
是这么说没错啦……
“虽然说由女方主动谈及婚嫁事宜有那么些不像话……”这是厅堂的门被关上前邬深深听见她娘的开场白。
她鼓起腮帮子想,干么要买新宅子呢?干么这宅子的隔音做得这么好……她无端的想念起屯子那间木屋听墙脚的好处了。
邬家的乔迁之喜日选在六月六日,那天农历上写了宜迁居、祭祀、开光、祈福、出行、求嗣、动土,是吉日。
肖氏节省习惯了,想当然耳那筵席之类的事情自己来就可以了,屯子里一向如此,家有喜事,要忙不过来,请几个亲朋好友搭把手,到时候多送些肉食酒菜也就成了,谁家不会有这婚丧喜庆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