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寒着脸打断她:“够了,我听懂你的不屑了。”
道格太太挑了挑眉角,一脸不置可否。“亲爱的,我是在赞美你。”
最好是。凯尔露出反嘲的浅笑。
“总之,小紫离开前来找过我,她认为她离开后,费雪的人很可能还是会找你麻烦,所以她求我帮她照顾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凯尔恼怒的反驳。
“我知道。”道格太太勾起咖啡杯低啜一口。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了她。”道格太太直勾勾的望进他眼中。“你不了解我们这种人,我们或许擅长背叛,但是当我们给出了承诺,便会用生命守护这份承诺。”
“我不认为坏人有这么伟大的情操。”凯尔无动于衷的否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的思绪硬得像花岗岩,你的眼中只有善恶是非,你当然无法理解我们这种人。”道格太太不以为意。
“确实无法理解。”
“你也无法体会,当我们被拉进那个肮脏的世界时,有多么无助与挣扎,你只是一味的批判与扣罪名。”
凯尔态度强硬且冰冷的说道:“我不需要理解,我的责任是把你们这种人一网打尽。”
“所以你一路对我穷追不舍,为的就是逮捕我?”道格太太好笑地反问。
凯尔没回答,只是沉默。
“你守住你的承诺了吗?”蓦地,道格太太问起。
他眯起眼眸,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或健康,你们都会彼此相爱,珍惜对方。”道格太太复诵着结婚誓言。
凯尔胸口一震,脑中浮现那一天,他与小紫在那座有着葡萄园环绕的私人酒庄,在众人的祝福中,交换生命中的一切。
但很快地,他的脸色阴沉如一场暴风雪,极力压抑怒气的说:“她欺骗了我!”
“因为她爱你。”
“这并不能将她的谎言正当化。”
“是的,确实不能。那么我想,你八成也不想知道她的消息,或是她的过去。”道格太太将咖啡一饮而尽,作势准备离去。
“慢着。”凯尔出声拦住她,俊美的脸庞明显充满挣扎。
“你想逮捕我吗?亲爱的刑警先生。”道格太太微笑有礼的问。
“不。”一双盛满复杂情绪的茶眸抬起,他像是挣月兑了什么,眼底的压抑与防备全被撤离。
“那么你还想知道什么?”道格太太明知故问。
“全部。”他的神情坚定,语调铿锵有力。“小紫究竟去了哪里?她为什么要请求你的帮助?所有你知道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为什么?你恨她不是吗?”道格太太微笑地说。
直至这一刻,凯尔才彻底明白,过去这个被他当作只会说三道四的风骚老太太,她真实的面貌有多么令人颤栗。
他跟无数的恐怖分子交手过,他了解这群人的习性与思考模式,眼前的道格太太,八成是那种能面带微笑,一边凌迟敌人的罪犯类型;她的目光冷酷,语气锋利,直戳他的伤口,毫无一丝仁慈与宽容。
第8章(2)
“不,我不恨她。”凯尔非常清楚要与这种人周旋,只有一个方式能行得通。
那就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道格太太要的是他的真心话,她在逼他面对现实。
面对一个他不愿却必须承认的事实。
有一抹奇异的亮光,在凯尔眼底燃起,那是迟来的觉悟,是他内心最深沉的渴望。
“我爱她,我爱小紫。”他对道格太太,也对不断想否认这个事实的自己宣布。
道格太太只是弯起嘴角,慢悠悠一笑,坐回原来位子上。
“我或许不再年轻,但我曾经爱过,所以,你别想骗我——现在,来说说你凭什么说你爱她这件事吧。”
凯尔在心底松了口气,但当他对上那双敏锐的眼,他不禁苦笑。
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这一天,对一个他不知底细的恐怖分子,承认并且解释他为什么会爱上一个女人。
或许,在小紫选中他的那一天,他的世界便在无形之中,被一点一滴的扭转、改变。
而现在,他必须面对内心最真实的自己,不仅仅是向道格太太说明,同时也得给那个有一部分,仍不愿投降的自己一个交代。
他,为什么在真相大白之后,依然爱着那个将他当成棋子摆布的女人。
罗马尼亚
在这个以吸血鬼发源地为号召的国家,处处是遗迹,小紫开车轻过市区,透过挡风玻璃,看着一群欧洲游客过马路。
她面无表情的脸映照在车窗上,脸色一如车外满地的积雪,惨白冰冷。
她将车驶离了市区,往郊外山区前进,绕过了连绵不绝的弯折小径,最终抵达了藏身于山区的一座古旧庄园。
当她的车远在一百公尺外,便有一列持枪的黑衣人出现在铁栏门前方,将枪口猫准驾驶座。
她将车熄火,离开驾驶座,改用步行方式继续前进。
“小紫回来了。”黑衣人之中的首领,透过耳麦与屋内对话。
“让她进来,费雪先生正在等她。”屋里的人透过频道转达命令。
瞄准小紫一身的枪口纷纷挪开,电动铁栏门大敞,小紫孤身一人慢慢往前走。
她像个失去灵魂的活死人,行尸走肉般的往前走,在枪口的瞄准下,走进了庄园深处的圆顶红砖古堡。
罗马尼亚最不缺的,便是历史悠久的古迹,在这里随处可见上百年的旧房子,以及昔日贵族用来炫耀财富的城堡。
人心一直没变,直至今日,恐怖分子同样极尽所能的炫富,至少,就她所知,费雪便是热衷于此道。
他在世界各个充斥着法律漏洞的黑暗角落大量置产,尤其以东欧为最,像是波士尼亚、塞尔维亚等内战不断的小柄。
靠着贩毒与走私人口累积的庞大财富,他出资赞助那些武力治国的军政府,得到该国政府的庇护,光明正大的进行各种犯罪行为。
十五世纪的彩绘玻璃大门迎面敞开,小紫面无表情的往屋里走。
内部已经过重新翻修,全然是融合现代化的气派装潢。
雪白大理石的地板,上头铺着兽皮地毯,墙上挂满打猎的战利品标本,空气中似乎弥漫着血腥气味……
她又回来了。
回到这个充斥着金钱、背叛、鲜血的丑陋世界。
上了蜡的螺旋梯在水晶灯下闪闪发亮,一道高壮的身影站在最上方,扶在象牙手把上的那只手,戴着一枚象征权威与地位的蓝宝石戒指。
小紫冰冷的眸光从蓝宝石往上挪,与一张约莫四十出头的男性面孔四目相望。
男人肤色略显黝黑,眼窝深邃,标准的东欧男性体型,包裹在文明象征的名牌西装底下。
费雪。达丝汀。
“看看是谁回来了?”费雪慵懒的鼓着掌,站在制高点垂首看她。
小紫抿紧没有血色的唇,僵硬的伫立于原地。
“如何?跟那个男人在一起还愉快吗?”费雪挑衅地问。
“我要见瑞琪。”她连一句废话也不想浪费在他身上。
“在见她之前,难道你没有什么话对我说?”费雪缓慢地步下阶梯,像一条沉静的毒蛇,无声无息地靠近。
撇开冷血残酷的性格不谈,费雪几乎算得上是个英俊的男人。
有许多女人出于心甘情愿为他卖命,但这绝对不包括她。
她很清楚,费雪擅长利用人的弱点,恩威并施的控制人心,那些愿意为他牺牲的女人——是的,就是外界戏称为“费雪的花”的那些女特务,不过是罹患了“斯德哥尔摩症”。
她们长年被洗脑,认为她们的存在价值取决于费雪,她们甚至为了争夺费雪的宠爱而私下角力,透过卖命完成每一桩任务,向费雪证明她们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