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兰熙没料想到她会一口便答应了,方才一头热的向她求了亲,这会儿却不免有些手足无措,她愿意嫁他,他自是万分高兴,可在想到家中的嫡母和妹妹时,他又不由得担心起来。
他看向刑白道:“刑师爷,我还有些事想同铃钰说。”
刑白立刻会意的道:“那属下晚点再过来。”说完,便先行退了出去。
待刑白一走,古兰熙的表情突然变得极为慎重。“铃钰,有件事我想先告诉你,若是你觉得不妥,方才的求亲就当做没发生过。”
“什么事?”他这般郑重,让她也不由得提起了心。
“我乃是庶子,家中有嫡母和妹妹,舍妹你也见过,她性情骄纵,不好相与,至于嫡母,因为我幼年曾不小心冲撞了她,致使她流产,为这事,这些年来她一直无法谅解于我,对我总是诸多埋怨,若是你嫁给我,怕她会因我之事而迁怒于你,因此这桩婚事,还望你再多加考虑。”为了让她有个底,他将过往之事坦承相告。
这件事水铃钰先前已从英嫂那里听过,这次亲耳听到他说,她心疼又不舍,毫不犹豫的脆声答道:“不用再考虑了,你放心,我不怕。”日后嫁给了她,她不会再容许任人随意怠慢欺辱他。
见她仍不后悔,古兰熙很感动,但却忍不住再劝道:“你莫要冲动,这事还是回去想清楚。”
迸家只剩下他这个儿子,他是不可能对嫡母和妹妹置之不理,她们俩是他撇不开的责任,可他不舍得让她也跟着他受她们所累。
她无比坚定的望着他,非常慎重的道:“我想得很清楚,我今生想嫁的人只有你,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有什么困难,我都会与你一起承担、面对。”
闻言,古兰熙胸口激烈的动震着,那双炯然的黑眸熠熠发亮,他觉得这番话是他今生所听过最动人的话,从胸腔处那里弥漫开来的一股热气一路沿着咽喉而上,令他动容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好半晌,他才缓缓启口,“今生能遇得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水铃钰又羞又喜的握住他的手。“是你的幸事,也是我的。”
他是她亲自寻觅到的如意郎君,如今能得偿所愿,她眼里和脸上欢喜之情满溢而出,她兴奋得再也忍不住,主动投向他的怀抱,牢牢的以两手圈抱住他。
他揽住投怀送抱的佳人,心头的喜悦快涨破胸膛,如同那日所作的春梦,他情难自禁的覆上她的唇,生涩而深情的吻住她。
此时此刻他深觉自个儿是受上天眷顾的宠儿,才能教他遇上她这样的好姑娘,他无比的感恩上苍,他将倾尽所有的情意来回报她对他的青睐。
水铃钰整个人既柔得要化成水,又热得彷佛要燃烧起来,与他缠绵拥吻着,那股酥酥麻麻的欢愉感从她头顶蔓延到脚趾,她未饮而醉,热切的回应着他,想到眼前这人将是她今后要共度一生之人,她心花怒放,全身上下包含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头发,都散发出无比的欢悦。
第7章(2)
这夜,古兰熙踩着轻盈的步履回到府邸。
他已向水铃钰求亲,这事就得告知嫡母,无论他如何不喜,但在名义上她总是他的母亲,婚姻大事不能不禀告她。
来到她跟前,他先请了安,还未说明来意,就听母亲出声道——
“兰熙,你来得正好,我刚好也有事要找你。你舅父的六十大寿快到了,你进京一趟,向他拜寿,他会顺道替你安排去贺国公府拜会之事,你这两日就启程。”
她口中所称的舅父是她的大哥,并非是古兰熙的亲舅。
迸兰熙不禁皱起眉头。“孩儿今日过来,正好也有一件事想禀告母亲,是关于孩儿的婚事,孩儿不过只是庶子出身,不敢妄图高攀贺国公之女,且孩儿已有了一个中意的姑娘,打算迎娶她进门。”
迸夫人不悦的质问道:“那姑娘是何方人氏?是出身自什么门第?”
他简单冋道:“她只是一般寻常的姑娘,父母俱已双亡,姓水,今年十八岁,在城南坊市开了间首饰铺。”
“这样的出身岂能配得上咱们古家,你若真中意她,只可纳她为妾,要娶她为正妻,我是万不会同意。”古夫人轻鄙的斥道,接着语气一缓,“虽然你是庶子,但也不用妄自菲薄,贺国公选婿重的是真才实干,出身倒在其次,先前你担任京兆尹时,贺国公便很赏识你,这回你破获了那孩童失踪的案子,听说皇上还为此在朝上夸了你几句,你这趟前去,说不得能入他的眼,成为他的乘龙快婿。”
迸兰熙不改初衷,沉声拒绝,“孩儿已心有所属,非铃钰莫娶,无意攀附这门亲事,还望母亲见谅。”
见他竟敢违逆她的话,她怒斥,“我不管你是否心有所属,无论如何你得给我娶贺国公的女儿,你若不娶她,就休想领你中意的那个姑娘进咱们古家的门。”
他垂下眼,语气坚决的道:“孩儿才疏学浅,自问配不上贺国公之女,还望母亲莫再强求。”
“配不配得上,贺国公说了算,总之你这趟非给我上京不可,你舅父好不容易给你牵好了这条线,我绝不容许你连试都不试便放弃。”古夫人震怒的站起身,毫无转圜余地的命令。
迸兰熙沉默了一会儿,躬身道:“成亲是孩儿的事,还望母亲莫要强求。”
啪的一声,古夫人脸色狰狞的抬手掮了他一巴掌。“你这是不把我这个母亲看在眼里了,是不是?!自古儿女婚事向来就是由父母作主,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娶那姑娘进门,就算你不是我亲生的,我仍是你的嫡母,你必须听我的。”末了,她再说了句重话,“这是你欠我的,也是你欠古家的,当年你害死我月复中的孩儿,令古家的爵位无嫡子可承继,被剥夺了去,如今你就有责任重振古家的声誉。”
她这顶大帽子当头扣下来,令古兰熙从头寒到了脚,他感觉不到挨的那巴掌的疼痛,整个人从里到外几乎都要冷得冻结了。
他无法再面对嫡母,漠着脸离去。
他紧握着拳头,胸口彷佛被万针扎着。
都二十年了,他竟还要为幼年时无心之失,背负上甩不掉的谴责和怨恨,连他想娶心爱的女子都办不到。
他已向亲口向她求了亲,她也答应下嫁,要他怎么告诉她,他不能娶她?
他做不到,也不想这么做。
若要成亲,他唯一想娶的女子就只有她、只有她!
先前她答应嫁给他时他有多欢喜,此刻他就有多痛楚。
回到房里,古兰熙狠狠用拳头砸向墙面,一拳又一拳,发泄心中说不出的痛苦,纵使砸得皮开肉绽,在墙上留下一片殷红的血迹,他也彷佛感觉不到疼痛,因为相比起来他的心更痛。
他不甘心,那是他今生唯一所爱的女子啊,他怎么能负了她!
水铃钰浑然不知情郎如今所遭遇的事,一回到首饰坊,开心的让几个伙计先回去,然后拉着二妹迫不及待的道:“铃菲,他同我求亲了,他要我嫁给他,你听见没有,我们要成亲了!”她的声音饱含满满的喜意,甜腻得像浸了蜜。
“他求亲了?”水铃菲有些意外。
“没错。”水铃钰欢欣的转着圈子,又跳又叫。“你大姊我要嫁人啦!走,我们快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铃菱,她知道后定也会为我高兴。”她拽着二妹的手,锁了铺子,一路轻快的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