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而来?
不。
她只怪自己来得不够早,这潘多拉的宝盒早就应该开启。
穆妍然微笑,转身离开,自此刻后,对于这个男人——
她不会再留恋。
倒是林主秘追上了她。
“穆副总,方小姐昨天夜里看不到宁先生,所以割腕了,她情绪太激动,宁先生暂时走不开。”
昨天夜里?在他们缠绵绯恻之际,居然有个女人在同一个时间点,拿刀欲结束自己的生命?
穆妍然深呼吸,没有停下脚步,她走得又快又急,巴不得离开这里,这一切让她恶心到想吐!最后,她只说了一句——
“请宁先生保重,也替我向方小姐表达关心之意,虽然我并不认识她。”
林主秘大步一迈,挡住她的去路。“穆副总,你为什么不给你们两个人一次机会?你这一走,根本没办法再回头了,宁少知道,你也知道,那为什么不坐下来,好好再谈一次?”
穆妍然挥去脸颊上的眼泪。“谈什么?”
“谈你们的未来,宁少对您——”
“好,我谈。”
她截断林主秘的劝说,有些事是该说清楚,既然这一切的开始是一桩协议,那就正式让协议结束。
她在二楼VIP的家属休息室等着,其间打了两通电话。
第一通是打给妈妈,请妈妈和穆家司机帮她去宁家收拾她的东西和带走小白先生——“妈,我的东西不多,都在三楼的主卧房,很好认,主要是小白先生,它有一个提笼,可以请厨娘帮忙先把猫赶进去,对了,吴兴街房子的钥匙还在妈那吧?我不想回主屋。”
她没给妈妈关心她的时间,此时此刻,她不需要软弱,她只要速战速决。
第二通则是打给娟娟,而此刻桌面上就摆着刚才娟娟由公司拿过来的交接文件和副总印鉴。
娟娟并没有离开,她坐在好友身旁,握着妍然发抖冰冷的手。
“你要去哪?”
“你想跟我同进退?”
“当然。”
“如果是卖红豆饼呢?”
“那惨了,你没厨艺又很挑嘴,忙得半死的人肯定是我。”
穆妍然总算有了笑意。
娟娟不会去追问任何事,好朋友的立场就是陪伴。
两个小时后,主要人物总算来到,那沉默森冷的身影走了进来,安静地坐在黑色沙发里,强烈的存在感让娟娟差点落荒而逃。
他态度清冷得近乎孤寂,那犀利的黑眸紧盯着她,眸光却像是覆了层冰,疏离而冷酷。
的确,任谁见了,都会不寒而栗,都会觉得难以靠近。
但,这才是真正的宁怀合啊!睽违两个月不见的宁怀合,终于再度出现在她面前。这样也好,愈不留情面,她走得愈洒月兑。
穆妍然将桌上的文件和印鉴往前推。
“谢谢宁先生在工作上多年的信任。”她要说的只有这一句话。
“辞呈”两个字清楚地印在文件的封面,后头是所有交接SOP.
在饭店的员工手册里,明文规定所有的工作人员需随时Update自己的工作手册,以前觉得很麻烦的事,这回倒是帮了大忙。
“经营权也不要了?”他微眯着眼。
“不要了。”
“我呢?你也不要了?”
穆妍然笑了。“宁先生是好几百亿身价的人,我要不起呢。”
宁怀合只是看着她。“离开GP后想去哪?”
她想了想。“还没有打算,或许和老同学去卖红豆饼吧。”
他还是只看着她。“离开我想去哪?”
她还是想了想。“不曾拥有,谈何离开?”
“我们之间还有个协议。”他提醒。
她耸肩。“方小姐清醒了,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调理,但,宁先生也不需要再找其它女人来安抚家里的长辈。”
VIP休息室里的白光将她的脸色衬得更加苍白,她一身简单的装扮却是最厚实的盔甲,黑发如瀑,清丽干净的容颜,映入他眼里,是一朵幽静强韧的寒梅,在雪夜里绽放。
“你说你爱我。”
她想笑,但还是有礼貌地忍住。“宁先生,别相信女人在床上说的话。”
宁怀合深呼吸,像挨了记重拳。
小笨蛋火力全开,目的只为了离开他。
“你很有可能怀孕,别忘了,这个月我们好几次激烈得忘了避孕,就像昨夜一样。”
这男人存心让她难堪吗?现在提醒那些窝囊事又有什么意义?可惜当女人发狠起来,绝非吴下阿蒙。
她再次耸肩,双手在膝上交握。“没错,昨天是来不及体外射精,也来不及戴,哦,对,也是在同个时间点吧,方小姐因为你赶回宁家跟我上床,所以割腕了是吧?我要说的是,在您关心我是否怀孕之前,更应该要关心身旁的人才对。”
她字字带刺、句句带刀,毫不留情,可在用力刺伤他的同时,不也是残忍地折磨自己?
“然然,如果我不让你走呢?”
穆妍然神色依然轻松,不因那句脆弱的告白而有任何动摇。
“你可以拿任何事去威胁我爷爷,但威胁不了我,哪怕我被赶出穆家,我也无所谓。但有一点,宁先生不可以不清楚,我这个人没什么大理想、大抱负,唯一的坚持就是不当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您和方小姐的婚事,我拭目以待,并为您们祝福。”
谈话完毕。
穆妍然站起身。“交接数据里已详细记载所有未完成的事项,不会有不清楚的地方,至于没有按公司规定一个月前提出辞职申请,按公司章程需扣留上个月的薪资,也请秉公办理,再次感谢宁先生多年的信任和照顾。”
她抛下眼前的男人,转身离开,毫不犹豫。
娟娟紧紧跟在一旁,紧握着好友的手。
只有她清楚知道,妍然早就一身冷汗,颤抖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然后痛哭一场。
第8章(1)
宁怀合刚由宜兰工地回到家,明显感受到家里气氛有了重大的变化。
原本如春天般洋溢着温暖笑声的家,像是回到寂静酷寒的严冬。
人容易习惯,然然还没进宁家时,家里的气氛也是这样冷得让人由心底打寒颤吗?
小笨蛋只在宁家待了两个月,却像是待了一辈子那样令人印象深刻,而且坏事也做了不少
她嘴甜,让长辈偏袒她,替她撑腰,挑衅他的权威。
放任胖白猫大摇大摆在家里四处撒野,乱抓家具,结果爷爷开口护航,说家具坏了就换,完全是爱屋及乌的宠溺。
她严重挑食,长辈忙着天天变化她爱吃的菜色,连向来淡漠的江女乃女乃,都专程跑去找开餐厅的老姊妹研究食谱。
她耍赖成性,下棋输了就赖皮,毛躁乱跳,哇哇乱叫,连一身戎马威严的爷爷都被她逗笑到肚子痛。
她帮女乃女乃在院子里种植六株七里香树苗,弄得一身土,那认真的态度,差点让园丁靶动到收她为徒。
厨娘喜欢她,管家也将她当成宁家真正的小姐在服侍。
她恣意潇洒,没半点豪门千金的拘谨,开心就大笑,抬杠起来像个地痞小流氓。
严肃的宁家因为她而有了活力,长辈毫无理由地疼她、宠她,连爷爷的身体状况都有了明显的进步,要出操跑五千都没问题——
她这颗棋子很成功地完成当初的协议。
棋子。
宁怀合墨黑的眸子更显幽深,心头泛着酸意……然然这么坏,他却怎么也不愿放下。
他走进客厅,妈妈和女乃女乃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妈,您说咱们家里之前那样的热闹是真的吗?这个时间点,我们不是应该在厨房绞尽脑汁想菜色,忙着准备晚餐?然然那孩子真的很挑嘴,不下点功夫根本养不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