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仙不禁笑逐颜开。“是,民妇多谢皇上成全。”
“还以为你会请求朕同意你和炎爱卿的婚事。”他嘲谑地说。
她收起笑靥,口气一整。“皇上恩典是何其珍贵,就应该用在黎民百姓身上,让大家的日子能过得比现在安稳,若用在小情小爱上头,先父在地下有知,也会从棺木中跳出来,责备民妇的愚昧无知……”
二爷和三爷纷纷点头,能有这番见解,实属难得。
“至于民妇与四爷的亲事,会靠自己来说服所有的人同意,无论需要多久,都不会放弃。”睿仙坦白地表明心迹。
皇上不禁哼了哼,语带嘲弄。“要他娶一名弃妇为妻,朕还真不知道你是爱他还是在害他?”
她像是被击中了要害,痛到泪水盈眶。
“皇上说得是!无论民妇是因何种理由被夫家休离,都无法除去这个污点,也明白会连累四爷,害他遭人耻笑……”
“那么你就更应该知所进退。”皇上不禁责难。
睿仙含着泪水,就是不让它掉下来。“皇上教训得是,民妇也曾因为内疚,而不得不选择退缩,可是四爷依然握住民妇的手,亲口允诺不离不弃,那么民妇愿与四爷同生共死,不管面对多大的风雨,都会与他一起度过。”
这番至情至性的话令二爷和三爷都不禁动容,他们真能阻止得了吗?不!或者应该说,他们真要反对到底吗?
“够了!”皇上不想再听了。“你可以退下了!”
睿仙很快地整理好心情,福了个身。“民妇告退。”
待她走后,皇上兀自气闷,也摆了下手,让两位舅父离开御书房。
当二爷和三爷傍晚回到府中,马上将今早在御书房发生的经过,一字不漏的转述给大嫂,以及自己的夫人听。
听完,偏厅内先是鸦雀无声,接着叹息声此起彼落。
“……这样明理又识大体的女子,又有哪一户人家的闺阁千金比得上,咱们要的弟媳妇,不就是像她这样聪慧懂事?”大夫人总算明白小叔执迷不悟,非要娶这位姚氏的原因了。
二夫人有些结巴地附和。“大、大嫂说得一点都、都没错……”
“早知道姚景安有个这么好的女儿,当年咱们就应该先把她订下,也不必像现在这般进退两难。”三夫人扼腕地说。
“爹娘还在世时就常说,出身高贵的媳妇儿是摆着好看的,只能与炎家共富贵,不见得能共患难,我想他们一定会喜欢姚氏的。”二爷颇有同感地说。
三爷喝了口茶水。“爹娘向来心胸宽阔,看得也比其他人远,他们又真会为了炎家的颜面,反对四郎娶个弃妇为妻吗?”
这个问题让众人陷入沉思。
其实答案已经各自在他们心中,只是愿不愿去正视罢了。
不过现在最大的困难是皇上反对,那一关过不了,就算他们同意也没用,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
又过了数日,已经是七月中了。
早朝之后,炎承霄直接跟着皇上进了御书房,不到两刻,里头传来一声怒斥,让外头的内侍忍不住竖起耳朵。
“……朕挑的这几位都是上上之选,不只出身,连容貌都足以配得上你,难不成你还看不上眼?”皇上沉着脸问。
炎承霄跪在御书案前,伏首地说:“请皇上恕罪!”
“放肆!”他拍桌喝道。
在御书房内伺候的一干太监、宫女马上跟着跪下,口中高喊“皇上息怒”,个个是噤若寒蝉。
“你就非得要那个姚氏不可?”皇上面子实在挂不住,他难得主动要赐婚,可不是人人都有这份荣幸,居然还敢拒绝。
他昂起俊睑,仰望盛怒中的一国至尊。“对微臣而言,娶妻在于知心,而非出身,否则早有正室,也不会拖至今日,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怒气未消。“你就不怕朕把给予炎家的一切都收回?”
闻言,炎承霄抬起两手,取下头上的官帽,高高地举起,意思就是宁可辞官,也恕难从命。
“你……”皇上不禁勃然大怒,他与小舅父向来交好,也最为信任,如今竟为了一个弃妇,连官都不想当了,分明是在向他挑衅,以为这么做,自己就不得不妥协,想都不要想。“朕绝不会答应,你死心吧!”
说完,皇上气冲冲地踏出御书房了,炎承霄大喊一声:“恳请皇上恩准!”眼看还是无法挽回圣意,再这样下去,这辈子都别想娶睿仙进门。
于是,他将官帽挟在腋下,往御书房外的檐廊一跪,这个举动可把太监和侍卫吓了一大跳,立即禀告皇上,皇上脸色难看,说了一句“爱跪就让他跪”,众人便不敢再多言。
得到消息的二爷和三爷不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忙进宫,可是也劝不动么弟,只好派人回府,告知这件事。
“……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就别劝他了。”大夫人深知小叔固执的个性,对两位妯娌说:“若有需要,咱们一起进宫恳求皇上恩准,否则等赐婚的旨意下来,就收不回去了。”
一二夫人听出话中的意思。“大嫂是同意这门亲事了?”
“这么多年来,炎家经历过多少波折,至今都没有倒下,如今也不会脆弱到让个弃妇进门,就再也爬不起来。”她是炎家长媳,愿意负起所有的责任。“也许这是菩萨的安排,祂在告诉咱们,再多的荣华富贵,也比不上一家和乐,只要能够同心,一定过得了这一关。”
闻言,二夫人用点头表示赞同,想到当年公婆不在意自己出身不够好,而且患了口吃之症、个性自卑懦弱,还是待她相当和善,更视为一家人,如今又怎能反过来去嫌弃别人?
“那就这么决定了。”三夫人笑叹地说。
大夫人牵起两位妯娌的手。“皇上再生气,也不能不给咱们面子,只要诚心诚意地请求,一定会得到谅解的。”
“是,大嫂。”她们握紧彼此的手说。
另一方面,当睿仙听说炎承霄为了两人的亲事,跪在御书房外头,没吃没喝,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她整颗心像被只无形的手掐住,痛到无法呼吸。
“……姚姊姊,你可别晕倒了!”七娘忙不迭地伸手扶住,她可是偷偷地溜出门,不能待太久,说完就得赶紧回去。“四叔底子好,可以捱得过去,我爹他们也正在想办法。”
睿仙挤出一丝笑意。“谢谢你来告诉我。”
“堂姊要我来跟姚姊姊说,四叔只会跪个两天,等到明天,皇上便会命他在家中反省,接着再等上三、四个月,皇上的气差不多消了,自然不会再反对,你也知道堂姊有时还猜得真准,就相信她这一次。”她转达了五娘的意思。“我得赶紧回去,免得娘又要罚我去佛堂念经……”
话才说完,七娘便匆匆地离开六安堂。
“四爷此刻正在为了我和他的未来而努力,那么我呢?我又在这儿做什么?只是一味地等待吗?”睿仙想起五娘说过,为了说服皇上和家人,四爷可说是煞费苦心,却没提过自己做了些什么,又岂能将责任都推给他一个人去扛?
于是,她立刻去求区大夫带自己进宫,因为表姨父曾获得先帝恩典,可以自由进出皇宫,只是他不想跟帝王家扯上关系,没有宣诏,根本不想踏进宫一步。
区大夫见她心意已决,和妻子商量之后,明白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予支持,也就答应睿仙的要求。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进入皇宫大门,虽说可以自由进出,不过毕竟是平民百姓,还是需要层层通报,才能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