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炎承霄沉思了一下。“或许就因为姚景安不在人世了,她才更加无法忍受过世的父亲受到一丝一毫的侮辱,若是换作其他女子,只能委曲求全,把泪水往肚子里吞,可是她做不到,才会宁可被对方休离,也不愿再有任何瓜葛。”
经么弟这么解释,三爷不禁动摇了。“还真是一名刚烈好强的女子。”
“虽然是一名弱女子,却这么有骨气,真不愧是姚景安教出来的女儿。”二爷也情不自禁地夸道。
“若五娘和七娘她们将来因为这个理由而甘愿被休离,我不但不怪她们,反而要称赞,并接她们回到娘家,住上一辈子都无妨。”炎承霄这么说,马上捱了两位兄长的白眼。
三爷气呼呼地说:“她们要是真做出这种傻事,我非教训一顿不可!”
“你可不要吓二哥。”二爷赶紧喝口酒压压惊。
兄弟三人不由得哈哈大笑,接着又继续喝酒,静默片刻,三爷想到他们可是受大嫂之托来的,一定要完成使命。
三爷清了清嗓子。“咳,门当户对可以不必讲究,不过那也要家世清白。”
“她是前任华亭县知县的长女,家世当然清白了……”见兄长似乎有话要说,炎承霄自然明白。“三哥指的是清白之身?对女子来说,贞节比性命还要重要,当初她为了尽快离开夫家,想必也是经过一番痛苦挣扎,光是这份勇气,就令我好生佩服,既然已经接受她曾经嫁过人的事实,自然也不在意了。”
这下让二爷和三爷不禁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么弟。
这个么弟年纪小了他们很多,是爹娘到了四十多岁,突然又有的喜讯,一出生就备受宠爱,哥哥、姊姊们也都自动把最好的都留给他,难免也惯坏了,造成他眼高于顶、高傲自负的性子,直到此刻才发现,他们的么弟在不知不觉当中,整个人似乎月兑胎换骨了。
“四郎,你变了!”二爷说。
三爷也猛点头。“不只变了,也长大了!”
“若是换作以前,就算再怎么动心,我也绝不可能娶一位被休离的弃妇,可是老天爷让我的眼睛瞎了,才认清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会胆怯不安、会畏惧不前,什么虎卫司都察使、什么炎府四爷,拥有再多的权势地位,还是一个人在黑暗中模索,我跟其他人又有何异?”炎承霄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吐露心中的恐惧,就连家人也一样,可为了能与睿仙结为夫妇,无论是什么事,他都愿意去做。
“除去那些官位头衔,我真的一无所有,所以当我的双眼再度能看见东西,只有感谢上苍,因为祂让我更加珍惜眼前,也许在外人的眼中,娶个弃妇为妻,是一种天大的耻辱,但这小小的不完美又算得了什么,我已经拥有太多太多了。”
听完这席感人肺腑的话,二爷和三爷不禁动容,实在找不到理由规劝。
“还有这次下江临府,也曾遇到惊险,她不但不肯弃我先逃,还想为我挡剑,那一瞬间让我真正明白,与其去选一个家世背景与咱们相当的名门千金,还不如挑一个对我有心的女子……”他衷心地说。
“炎家已经什么都有了,还需要门当户对来建立利益关系吗?何况她并不是平民小户人家的女儿,不只知书达礼,更是聪慧过人的官家小姐,二哥和三哥若是亲眼看到她靠凶手遗留下来的大拇指指纹就破了命案,一定也会赞不绝口。”炎承霄实在忘不掉当天的经过。
二爷被勾起兴致了。“她是怎么做的?快说来听听!”
于是,炎承霄把发生在唐家的命案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了一遍,说到“采集指纹”这个部分,兄弟三人讨论得更加热切。
“这一招果然聪明!”
“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原本是来担任说客的二爷和三爷,也不禁对这位姚氏的印象大大的改观,若她是名男子,非要好好提拔不可。
炎承霄咧嘴一笑。“二哥和三哥不用马上做出决定,可以考虑之后再告诉我同不同意,至于三位嫂嫂那儿,我也会找时间跟她们谈的。”
“好。”两人互觑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这个晚上,兄弟三人敞开心扉,把酒言欢。
他们的么弟真的长大了,相信爹娘和大哥在天之灵,一定感到十分欣慰,二爷和三爷心里不禁这么想。
第7章(1)
接下来一个多月,赵家和相关人等在经过大理寺审理之后,二判刑,也可以说其势力瓦解了大半。
皇上接着出手整顿都漕运使司,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被都漕运使一人把持整个河运运输,决定增设漕运御史、漕运同知等官职,更在各县设立专门机构,透过层层把关,不希望再有徇私枉法的情事发生,并命百官推举人才,经过多方审查之后,最后再进行任命。
这不过是皇上要走的第一步,而下一步就是等时机成熟,将都漕运使司更名为漕运府,再废除都漕运使这个官职,一旦改名,那么先帝所下的那道圣旨便不再适用,就算三年期满,赵德洸也回不去了。
七月初,已经立秋,不过天气依旧酷热难当。
这天早朝,皇上在大殿上论功行赏,为首的自然是虎卫司都察使,分站两旁的文武百官中,自然有少数人心中不服,无不认为炎家已深受皇恩,难不成还要加官晋爵才会满足?
“爱卿想要什么赏赐?”皇上心情很好,神色轻松地问。
炎承霄从列队中站出来,屈膝下跪,两手拿着笏板。“叩谢皇上恩典,但这些都是微臣该做之事,万万不敢居功,也不需要任何赏赐,只有一事请求……”说着,便呈上事先准备好的奏折。
于是,皇上命内侍去把奏折拿过来,大致看了一下,脸色沉了沉。“爱卿是在建议朕开放私盐?”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不禁哗然。
“皇上万万不可……”
“启禀皇上,官盐乃是朝廷重要收入,一旦开放私盐,后果不堪设想……”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大多数持反对的意见,不过更多的是私心作祟,他们从盐商身上捞了不少好处,要是真的开放,就短少了一条赚钱的路子。
皇上抬起右手,要众人安静。“理由呢?”
“经过赵家这次的事件,流通在市面上的食盐已经不足,官盐又因为价格昂贵,其中大部分更被不肖盐商掺入沙土,百姓们自然更不愿去购买,如此一来,会有更多人铤而走险,成为私枭,或是转为盗寇,伺机打劫官盐,造成地方上的困扰,根据各地传来的消息,百姓们已经怨声四起了,日常生活当中一旦少了盐,三餐食之无味,上自皇家,下至百姓,都是难以忍受之事……”炎承霄不卑不亢地禀奏,在队伍当中的两名兄长,不禁频频点头,表示嘉许。
“皇上爱民如子,必定能够体会百姓之痛苦,虽说开放私盐,但只要研究出课税或其他更好的方法,同样可以充实国库,为朝廷带来可观的收益,可以说是一举两得,微臣祈求皇上恩准!”他伏低身躯地说。
见他说得也不无道理,盐商遭到各级官员层层剥削,得从百姓身上捞回本的事时有所闻,不过皇上也知兹事体大,会引起相当大的反弹,得从长计议,急不得。
“朕会好好考虑的。”皇上允诺。
此话一出,从中获利多年的几位朝中大臣不禁面有菜色,怪炎承霄太多事,竟然管到盐上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