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厅堂里的除了敬王夫妇,还有世子欧清堂夫妻。
欧清堂附和道:“可不是,那事距今也差不多有十年了,当年那姑娘还年幼,确实不能怪她。”
欧清堂的容貌和母妃较为相像,面容清雅俊秀,不像弟弟欧清晖肖似父王,俊朗挺拔。由于他多年前在战场上遭敌人偷袭受了致命重伤,命虽救了回来,却伤了底,落下病谤,无法再动武,故而这些年来,都是由欧清晖领兵出战。
欧清堂的妻子温苗苗也道,“只是她都病成那般,她爹娘竟还把她抬去季府,这做爹娘的倒是个心狠的,也怪不得小泵会可怜她,送她去医馆治病。”
这时欧清晖与新婚妻子季长薇先后走进厅里,敬王见到二儿子,没好气的斥责道:“怎么这会儿才过来?”
“水湄不是还没回来吗,我还来早了呢。”他径自坐下,也不搭理季长薇。
季长薇环顾大厅一眼,在婢女的引导下,走到温苗苗下手坐下。
温苗苗朝她善意一笑,她微微点头回礼,坐下后便垂下眼,容色沉静。
她与兄长是同日成亲,两家说好早上欧水湄先回门,下午她再回门。
敬王妃见二儿子与二媳妇宛如陌生人似的,无奈的暗叹一声,同时也希望女儿和季长欢之间可别这般冷淡。
为了带季长欢的堂妹去医馆,耽搁了回门的时辰,等季长欢与欧水湄来到敬王府时已快午时。
季长欢与欧水湄一进敬王府,敬王妃便发现女儿蹙着眉,眉眼间流露一抹困惑之色,似是被什么事给难住了,她不着痕迹的际了季长欢一眼,却见他神色如常,温朗的面容带着和煦的微笑。
两人上前见了礼,众人便入席准备用午膳。
席间,欧清堂瞥了眼板着脸的父王和臭着脸的弟弟,再瞅了眼脸色也不对劲的妹妹,至于季家两兄妹倒是神色如常,相较起来,自个儿一家子倒显得失礼了。
他与母妃交换了个眼神,举杯敬向季长欢。“长欢,既然咱们两家已奉圣命结成亲家,你娶了舍妹,清晖也娶了令妹,过往那些恩恩怨怨就都一笔勾消了吧,咱们两家从此和和睦睦,多多亲近。”
季长欢也带着微笑举起酒杯,不紧不慢的应和道:“大舅子说的是,这也正是长欢心中所愿。薇儿嫁到欧家,欧家一门武将,个个都是铁胆英雄,我相信欧家定不会亏待薇儿,就像我也会善待水湄,如珠如宝的疼她。”
两人一来一往,表面上和和气气,再往另一层深想却是,你有妹妹在我家手上,我也有妹妹在你手上,只要你善待我妹妹,我必不会亏待你妹妹。
欧水湄看着此刻言笑晏晏、神色谦和的季长欢,感到困惑不解。
不久前,她将堂妹带到医馆,坐堂大夫诊治后,摇头说道:“这姑娘的身子虚耗过度,又操劳太甚,已病入膏肓,怕是不出两日就……你们为她准备后事吧。”
也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堂妹忽然转醒,抓着欧水湄的手说道:“谢谢,你是这十年来我唯一遇到的好心人,因为爹爹当年所做的事,这些年来,我受尽了别人的嘲笑唾骂,我爹娘和哥哥只会打我骂我,为了多赚些银子,还让别人糟蹋我……我早就生无可恋,没想到死前还能遇到像姑娘这样的好人……你快走吧,晚了,怕要被我哥哥和爹娘他们缠上了,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一口气说到这儿,她已没力气再说下去,放开了她的手,轻推着她,催促她离开。
欧水湄不忍心在这时离开,仍紧握着堂妹的手不放。
杜嬷嬷见状,劝道:“夫人,姑娘先让医馆的人照顾,眼下已耽搁许久,咱们还得赶回王府,再迟,恐怕王爷和王妃要生气了。”
苞过来的芳容也劝道:“夫人若是不放心,要不奴婢安排个人留在医馆里帮着照顾,夫人先和大人回敬王府吧。”
欧水湄想了想,这才肯上马车,临走前,她担忧的再看堂妹一眼,对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可那笑意却悲伤得让她鼻酸。
至于季长欢则是自始至终都未曾下马车。
回到马车上,欧水湄告诉他,“大夫说她就快死了,没两日好活。”
“她是死是活与我无关。”当时说着这话的他,眸里流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冷酷。
先前他还一脸冷酷无情,哪知一进了敬王府,马上又变回温润和善的模样,她真的被他弄糊涂了,不明白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王妃笑吟吟的接腔道:“可不是,咱们两家如今成了亲家,往后可要多多亲近,若是有什么事,派人过来说一声就是。我们水湄啊,性子直,可从没什么坏心眼,要是她哪儿做错了,长欢你多提点提点她,让她改改就是。”
“岳母言重了,岳母将水湄教得极好,她性子坦率,不矫揉造作,十分难能可贵。倒是我父亲早逝,薇儿无人可教导,若有做得不好之处,还望岳父、岳母能多多包涵。”季长欢也温言回道。
坐在季长欢对面的欧清晖听了他的话后,从鼻孔里重重哼了声,“哼,假惺惺。”
“清晖,不得胡说。”敬王妃轻斥二儿子一句,不想两人吵起来。
“我哪有胡说,他这人本来就虚伪……”
欧清晖不服的反驳,话还没说完,便被敬王喝斥,“够了。”他看了眼季长欢,望见他那张与他父亲生得有几分神似的脸孔,心绪复杂。
他与季明澄曾是挚友,不想却因一本书而翻脸绝交,那本宝鉴的内容有关玄学与奇门遁甲之术,对欧家来说并无多大用处,当初先祖传下这本宝鉴时,同时留下遗言严禁欧家后代学习书上的那些奇术,欧家后人遵从先祖遗命,从未有人翻看书里的内容,书就这样一代一代传了下来,已传承了十几代,结果却在他借给季明澄后遭窃,无法再传承下去。
季明澄死前,曾让人带来一封信给他,里头只写了几个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弃舍宝物,方得安乐。
他压根不信,认定这分明是季明澄的狡辩之词,他气恼他临死前都不肯说实话,还故弄玄虚,留下这番话来为自己月兑罪,但季明澄人都死了,这事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敬王发话后,席上众人安静的各自用膳,没人再出声。
欧水湄怀着心事,神思不属的只机着白饭,也没夹菜吃,忽然看到有人夹菜到自个儿碗里,她才回过神来抬头望去,竟是季长欢。
迎上她的眸光,季长欢微微一笑,那笑容温润如春风,惹得她一怔,接着想到先前的事,她闷闷的埋头大口将他夹来的菜给吃进肚里。
敬王妃暗自留意着女儿和女婿的互动,女儿倾心于季长欢,当初得知皇上赐婚时,女儿有多欢喜她是一清二楚,这会儿竟这般神情,让她心生疑虑,思忖着用完膳后,可得好好问问女儿是不是在季府受了什么委屈。
午宴结束后敬王妃便寻了个借口,把女儿给叫到她的院子去。
房里都是心月复的婆子和丫鬟,敬王妃拉着女儿坐下,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告诉母妃,是不是季长欢欺负你了?”
欧水湄神色讪讪的摇头。“他没欺负我。”
“那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敬王妃心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女儿才会这副郁闷模样。
欧水湄张了张嘴,想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母妃,可话到了嘴边,思及什么,又咽了回去,她不想在母妃面前说季长欢的不是。